她说得真诚, 显而易见的真心。
孟拂寒却只是淡声道:“为何?”
他的母亲若是还在世,当真会喜欢他这?样?的儿?子?
他的母亲一心向善, 他却满手鲜血, 杀孽满身?。寻常人都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常晚晴抬起双眼,落入他的眸中。
那双沉黑的眼中似乎总有一片缄默无声的湖面。月光倒映在其上, 落雪静谧地在消散在湖面, 涟漪安静地散开?,无人能触及那湖底的月亮。
“因为你很厉害啊, ”常晚晴道:“英勇无畏, 智勇双全,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出息,多少人此生无可企及呢!……你不是想要我夸你才?这?么说吧?”
她一点点数着?, 眼底盛着?细碎星光,末了恍然指责:“孟拂寒, 想听?我夸你就直说, 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孟拂寒唇畔漾起淡笑, 任她指责。
“夸我几句,就这?样?让你为难?”
“罢了,反正都是事实。”常晚晴收回目光, 嘟囔道:“既然不是违心之言,几句也无妨。孟拂寒,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哪里都不好,哪里都惹人讨厌,但是现在……”
她再度踮起脚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
只是一下。
指尖那一点柔软的触感让她猛然意识到,他的发丝似乎也分外柔软。
他的唇、他的胸膛、他的发丝,都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冷峭。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着?温热肌肤,炽热气?息的人。
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她触碰到他的目光,忽然分不清他眸中那平淡的湖底如今泛着?的,究竟是七情六欲中的哪一个?。
喜怒哀惧爱恶欲,似乎此刻都不在他眼中,她只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个?将手高高抬起,眼角唇畔噙着?笑意,俏然看向他的女子。
原来她笑得这?么恶心么?
常晚晴顿了顿,飞快地收回手,有些无所?适从地移开?目光,随口道:“你这?么晚才?回来,很忙么?”
她想转移话题,却忘了眼前?的男人绝非是一个?好忽悠的人。自他眸中转移开?的目光还未落在别处,那只放下的细腕便被一只温暖粗砺的指尖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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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什么?”
孟拂寒低下头?,将她拉进几分:“从前?讨厌,现在呢?”
常晚晴看着?他攥住自己?的手。
整齐干净,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好似云淡风轻地扣着?她的手腕,可她却动弹不得,挣脱不了,像是飘荡在空中的风筝被拽住了细细的线,只这?么一拉
就被拉入了怀中。
常晚晴顾左右而言他,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前?,隔绝着?两个?人的距离:“你饿不饿,我有一些饿了。今日忙乱……”
“现在如何?”孟拂寒拉着?她的手,几乎贴近胸膛,语气?中有几分少见的执着?,强硬地不让她的目光落在别的地方:“郡主怎么不说完?”
“方才?想说,现在不想说了,不行吗?”
常晚晴承认自己?现在对孟拂寒不同了。可在孟拂寒对她低头?,仰望她以?前?,她才?不要将自己?摆在低处,任由旁人剖解自己?的心意。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的欢喜的!
里头?刚出生的婴儿?像是睡醒了,咿咿哭起来,乳母赶紧将他抱起,连声哄着?,悠悠的歌谣从身?后传来。常晚晴抬眼,看到了孟拂寒眸中闪过的那一丝暗色。那一抹异样?又在触碰到她的眼神时瞬间消散,好似从未出现过。
“你今天不大对劲,”常晚晴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她再迟钝,也能从他的反应中推测出几分。无论是因为方才?看到婴孩时,很显出几分刻薄的想法,亦或是执着?与她的回答而隐隐攥紧的那只手。
她拉了拉他的手,让原本是被他握着?的手腕转了方向,变成了柔软的掌心包裹着?那只大掌。
她缓声道:“孟拂寒,我饿了,你去给我做些东西吃吧。”
她轻轻拉了拉孟拂寒的手。
孟拂寒垂眸,似是从那一瞬间的无光阴翳处重返了人间。月影慷慨地洒落在他的肩头?,湖面落雪停歇,沉寂在湖底的一弯月被人柔柔捧起,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
已经是初夏了。
夜风凉爽,他为眼前?人将衣衫拢好,掩住那颈间红玉。
“想吃什么?”
孟拂寒与她去了厨房,男人依着?上次的模样?为她搬来小凳,将她安置在一侧,自己?卷起袖摆,露出一节劲瘦的小臂。
常晚晴坐好,她摇了摇头?:“不知?道吃什么好。”
孟拂寒闻言颔首,“那我便随意做了。”
常晚晴捧着?脸,看着?他的动作。
如上次一般,他应当不止会做面,瞧着?姿态熟练,绝非那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子弟,也不似那等迂腐人士,念叨什么“君子远庖厨”。起码他手起刀落,切肉切得干净利落,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也没有因她这?三言两语便被她赶来灶台前?的不高兴,像是心甘情愿被她驱使。常晚晴歪着?脑袋看他,细细打量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这?么会t?做菜?”
孟拂寒正将切成细丝的肉放入盘中,闻言瞥她一眼:“看得多,自然就会了。”
常晚晴换了个?方向看他,厨房的灯自然不如她卧房中那些明亮护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不过是普通的烛,很有些刺眼,她眨了眨双眼,驱散开?眸中的不适,道:“看得多?”
她缓声开?口:“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母亲当年家中也做了些小生意,应当并不困窘,好歹是有家业的人,为何会这?么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