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纪山英嘴里的话,宋临青更难受了。
纪山英心急如焚,抱起宋临青就飞奔进医院,但他看什么都是一些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小人,还有很多的大树溪流,误打误撞进了问诊室,纪山英一开口就是:“我老婆快生了!”
宋临青瞬间有了力气,立马伸手捂住纪山英的嘴,看着仿佛见了鬼的医生说:“他吃菌子中毒了,快把他带走。”
纪山英被强行拉开,他一步三回头地看躺在靠椅上的宋临青,转过弯看不见人了,他的心不跳了,人也走不动了,越来越多身上长着火苗的小人压到他身上,红色的火焰从头烧到脚,从外烧到里,沉积许久的陈年旧灰如沙尘暴般来势汹汹地袭来,将他死死压回地里,半分余地都不留。
他用力抠着沙地,奋力往外爬,得了喘息的机会,他扒去面前的泥沙,努力睁开眼,面前站了好几个公子哥,其中一个穿着奇装异服,挑染了几丝绿毛的男生弯下腰,笑嘻嘻看着他,嚼着泡泡糖嘲讽道:“谁说你跑第四了?你来找谁讨公道呢?你明明跑了倒数第四啊,你是不是从村里坐车来城里路太远,坐太久晕车了,头脑不清醒啊?哈哈哈……”
纪山英拍掉身上的灰,从地上爬起来,攥紧沾了血的拳头,目光森冷:“谁跑倒数,谁心里清楚。”
“谁跑倒数,谁心里清楚……”跟在绿毛身边的学着纪山英的口音,捏着鼻子说,“普通话都学得磕磕绊绊,跑步又能好到哪去!别来丢脸了好不好?”
“快回家去洗个澡清醒清醒吧!黑成那样,怕是几百年也不洗澡吧,咦……我们离远点,别被熏死了。”
“……”
纪山英指甲抠进肉里,他忍住急速飙升的暴力欲望,咬着牙一字一句说,“我今天一定要见裁判,要看比赛视频,我就是第四名,是我能进省队,不是……呃!”
“我操你妈的!”
有人冲上来一脚将纪山英踹翻在地。
“他妈的怎么这么经打,怎么打都打不低头!”绿毛狠狠踹纪山英的腿,狰狞着大叫,“你他妈跑第四又怎么了?你有本事跑前三名啊!老子想跑倒数就跑倒数,想跑第四就跑第四,我跑什么名次,不是计时表说了算,是钱说了算。明白了吗穷鬼?”
啊……终于说到重点了。
纪山英摁掉口袋里的手机录音,脸埋在地上,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你妈啊!狗日的贱种!”
绿毛又一脚踹过去,纪山英一把拉住他的脚,抬眼看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人,咯咯笑着说:“现在到我了。”
纪山英打架从来都不会输,下手又狠又凶,完全就是要把人打死的凶残打法,无论对方多少人,他都没有输过。
这次也不例外。
城里人细皮嫩肉,纪山英才刚刚热身,绿毛就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你知道、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爸是谁吗?狗杂种你敢这么对我,你死定了……你啊!”
纪山英一把揪起绿毛的头发,吐了一口血水在他脸上,冷笑着说:“你是太子老子也照样干你。我死定了?你最好能弄死我,龟孙子。”
“你哪来的胆子敢这么做?!”
“你们给的啊。”
纪山英拽着绿毛的头发站起来,扳着他的脸给他看周围一个监控都没有,又放录音给他们听,“好一个钱说了算啊。比赛视频我猜肯定早没有了,但录音可新鲜着呢。跑那么慢,叫你龟孙都抬举你。再他妈敢弄虚作假,敢来找我麻烦,老子把你们全杀了!”
他松开手把绿毛甩到墙角去,转身踩着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人的身体走出废墟,风吹过他凌乱的头发,露出他坚毅又哀伤的眼睛,他一步一步走上柏油路,看着笔直宽阔的公路,他背挺了起来,走得又稳又坚定。
纪山英没直接公布录音,而是把录音发给了裁判。
一个小时不到,那头就说要当面聊,纪山英回:“好啊,来派出所聊。”
那头没了声响,好半天才回:“你教练这几天也在尽力给你争取机会,看在你教练的份上,我们愿意多加一个名额,前提是录音不能发布,一旦发布,你也别想进省队了。”
“好啊。”
纪山英爽快应下,等看到公告多了自己的名字,被拉进省队群里,他这才收了东西从派出所回家。
天已经黑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刚走不远,一辆车就直直朝他撞了过来,纪山英反应迅速,却还是被车轮碾过了脚背,他惨叫了一声,那人不打算放过他,后退了一段,踩下油门又直冲他来。
纪山英顾不得脚疼,窜进树林飞快狂奔,一路心惊胆战地跑回家,血浸透了他的鞋,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脱掉鞋,咬着牙给自己上药缠绷带,刚放下脚,省队群里就有了消息:“后天下午四点在省体育馆举行入队比赛,最后一名将被踢出省队,禁赛一年。”
纪山英盯着那些冷冰冰的字,额头上的冷汗一滴又一滴地滴在屏幕上,他将眼泪逼回眼眶,回复收到。
就算骨折,就算只有一只脚,他也要去跑。
没有任何东西能碾碎他跑步的愿望,能阻拦他跑出山花地,跑去金北,去报复那个带走他心上人,让他咬牙切齿、却又……恋恋不忘的宋临青。
第二十三章
脚一落地,就钻心剜骨的疼。纪山英咬紧了牙,狠狠踩在地上。
收拾好东西,他给刘凤仙打电话说他要去比赛,这几天都不在家,让他们照顾好哞哞。
“不要再异想天开了,你就没那个命!我问了你徐婶,她家小女儿跟你同岁,也没读书了,你俩认识认识,看对眼了就赶紧定下来吧。你不要再东跑西跑,去一次省会都要好几百块,这些年你出去比赛……”
“我不需要你们出钱!”
纪山英的脑袋针扎似的疼,他摔掉手里的衣服,在房间里踱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现在糟糕的状况,“你们以后也不要再管我了!我自己看着办!”
“你这孩子!爸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家里就你一个,我们……”
“谁让你们把前面一对双胞胎姐姐都流掉?我稀罕当这家里的唯一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说:“都是女孩,家里穷,养不起。你还是妈妈求神拜佛吃药保下来的,我也想再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但身体已经坏掉了。纪山英,妈是为你好,听妈的,老实待在山花地吧。”
“谁他妈要待在这穷不拉几鸟不拉屎的地方!”
纪山英翻箱倒柜,把每样东西都弄得噼里啪啦的响,“山花地什么都没有,我死也不会待在这里!不说了,我要走了,你们要是再敢偷偷把我的哞哞卖掉,我回来就把家烧了!”
“纪山英你……”
他不想再听训斥,挂了电话把行李丢到院子里,把早起割的好几捆青草丢进牛圈,又拎来好几桶水摆到哞哞面前,哞哞冲他叫了几声,上下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要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