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青看了一眼纪山英,尽可能地把话说得委婉:“她还太小了,你也还小,这些事等你们成年了再谈比较好。”
“我就是喜欢她!”
纪山英拔高了音量,他的心跳得太离谱了,宋临青脸颊上那颗痣仿佛是块巨石,砸进他的心里,回音不断,涟漪久久不散,从他心里冲到脑子里,哪里都是宋临青。他的脑子在想宋临青,嘴巴却在说别人。
宋临青被吓一跳,他步子迈得大了起来:“……好吧。这是你的事。”
十七八岁的人好像很怕别人质疑他们的爱,那时候的爱说了至死方休,仿佛就真的可以爱到死。
两个人沉默了一路,回到宾馆各压各的标本,纪山英的心跳恢复正常,他跟周自声说了请他们去家里吃杀猪饭的事,刚刚还沉闷的房间顿时就热闹起来。
白韵说:“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去吗?”
冯千行也不计前嫌,一把搂住纪山英的脖颈说:“好兄弟啊!你真是雪中送炭的好兄弟啊!我早听说这边最近在吃杀猪饭,我可想吃了!”
周自声笑着说:“这几天大家都挺累的,去放松放松也好。我们明天去超市买点什么东西带去吧。”
“不用!什么都不用带!哪有这么多讲究。”
纪山英扒开冯千行的手,慢慢挨近宋临青,说,“你刚刚答应的,可不能反悔。”
宋临青点了点头,说好。
去纪山英家时,一车人都兴高采烈,话也讲不完,周自声讲他年轻时做调查遇到的趣事,白韵讲她未来的计划,冯千行只关心杀猪饭,问摆几桌,要吃几天。只有宋临青不讲,要么在睡觉,要么看着窗外发呆。
“你没有要分享的吗?”纪山英问。
宋临青回:“没有。”
他只喜欢植物,想要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认识所有千奇百怪的植物,再去寻找两张跟爸妈相似的脸,看看他们,就当他们还活着,只是工作太忙,没空回家。
到纪山英家门口,大门敞开,里面的人已经忙得没空抬头,洗院子的,烧猪脚的,洗大肠的,一院子的人忙前忙后。
“你野得舍得回来了?!”
纪山英一下车就被刘凤仙推搡着往里走,他妈长得就很有气势,浓眉大眼,常年劳作,脸颊被晒得通红一片,很有辨识度。现在嘴里不停往外冒方言,听起来更让人退避三舍。
“我是干正事,又不是去鬼混,你先别管我了!”纪山英挣脱他妈的束缚,跑到宋临青身边,拉着他的衣服,叫着周自声他们,“老师,你们来里面坐,别站着。”
白韵问:“我们要帮忙吗?”
“不用。”
纪山英把宋临青拉到沙发旁,把正在玩游戏的侄男侄女轰到一边去,让宋临青坐下,这才看着其他人说,“很快就好了,茶几上的水果瓜子你们随便吃。”他说完就跑出去了。
宋临青有些无所适从,屋里的其他人都在看他们,他刚进来有看到有人提着啤酒和饮料送来,但他们却什么都没带。
“我出去一会儿。”
宋临青拿上自己手机出门,正遇上纪山英的妈妈刘凤仙。他礼貌地开口说:“阿姨你好,我们是纪山英的朋友,第一次来,我们空手来,挺不好意思的。我们商量了一下,给您转一万可不可以?”
刘凤仙惊呆了,不止她,堂屋里的,屋檐下的,刚刚就在议论这个长得跟电视明星似的青年是哪里人的人们全都呆住了,随即都笑了起来,也有人凑了上来,用宋临青听不懂的方言解释。
“纪山英!”
刘凤仙哪里会说普通话,她叫来正在剁肉的纪山英,纪山英推开围着宋临青的人,恼怒道:“离他远点,别弄脏他的衣服。”
“诶!”刘凤仙打了纪山英一巴掌,说,“告诉他,我们不要他们的钱,让他们敞开了吃就好了。”
纪山英看着宋临青那疑惑的模样,心想这下也有你不懂的了,他趁机搂着宋临青回堂屋,低声在他耳边说:“我妈说你长得好看,你吃饭不收钱,让你以后常来我家吃饭。”
宋临青略带怀疑地看了纪山英一眼,耳垂红得像戴了一对红珍珠,勾得纪山英忍不住伸手去摸。
“都怪你!”
宋临青推了纪山英一把,要不是他非阻止他们带东西,他也不至于去闹笑话。
这样生动的宋临青实在叫人挪不开眼,纪山英看着宋临青的耳朵一点点恢复正常,靠在门口不肯离开,仍旧笑得春心澎湃,满目含情。
第十一章
怕别人盯着宋临青看,让宋临青不能好好吃饭,纪山英把菜端进堂屋,招呼着他们动筷吃。
薄荷炸排骨、炖猪脚、酸腌菜炒瘦肉,凉拌藕,油炸狼牙洋芋……一数何止八大碗,都快十六碗了。
纪山英特意让他爸跟村里神秘的大厨多做了几道特色菜,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宋临青他们。
看宋临青用瘦肉拌饭,怕他噎着,纪山英给他舀了一碗三七土鸡汤放他手边,边啃骨头边说:“你尝尝这汤,可鲜了。”
宋临青放下碗,想要找汤勺,纪山英说:“端起来就喝,哪有那么多讲究。”
宋临青别开碗:“不习惯。”
还真就不喝了,果然还是有少爷脾气的。纪山英默默腹诽,却还是老实起身去找汤勺给宋临青。
“谢谢。”
宋临青道完谢,捏着汤勺舀起汤品尝起来,三七的苦味没完全去除,却正好能掩盖掉鸡肉的腥味,似乎还有点回甘。
纪山英以前只在中央八台看过那些有涵养又或者出生书香世家的少爷在饭桌上是怎么举止端庄,温文尔雅,那时候的他不明白,食物那么好吃,为什么要吃的这么磨磨唧唧,看着就很装。
现在电视里的人就在身边,他握着汤勺,吹去汤里的热气,把金黄的汤送到唇边,这样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动作,在宋临青这张好脸面前,却平白滋生了另一种叫人血脉偾张的欲望。
“好喝。”
宋临青一转头,正对上纪山英那双摄人心魄的黑眸,无尽的黑里翻涌起漩涡,诡异又滚烫的不明情欲像在往里膨胀,又像往外侵占,仿佛饿很久、渴很久的人见到水和食物,双眼放光。
“你饿的话,就快点吃吧。”宋临青匆匆扫了一眼,低下头继续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