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哞哞……”

哞哞叫了一声,像是回应,使劲在纪山英怀里蹭,纪山英弯腰抱住了小水牛的脖颈,无声的眼泪洇入水牛皮肤里,他这次追上了,没有失去他的哞哞。

边上卖菜的大伯大婶们很是不理解,在一边窃窃私语:“一个畜牲,只是耕地种地的,以后指不定还要上餐桌,花这么多钱买了供着,有意义吗?”

“就是说。听说城里那些人还花几千几万买猫狗养着,又是喂猫粮又是喂肉的,比人吃的还好呢。”

“啧啧啧……真是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怎么想的,有这钱不想着孝敬父母,净拿去吃喝玩乐,养些废物了。”

宋临青零零散散听懂了一些,他叹了口气,带着纪山英往前走,这个世界哪都一样,总把情绪放到最后一位,仿佛人是没有情感,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机器人,太可悲了。

纪山英认真给宋临青写了张欠条,签了字还用碳素笔涂了手指,摁了一个黑色的手印,叠好放到宋临青衣服口袋里去。

“我都会还你的,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给你买很多东西,金的银的好看的,只要你喜欢。不要你还,我全都送你。”

宋临青轻轻笑了下,说:“好啊。”

到要分开的时候,纪山英恋恋不舍跟宋临青说:“再五六公里就是我家了,你去我家玩一会儿吧。”

宋临青不知道是坐车太累还是这几天疲劳过度,头晕得更厉害了,似乎还发起了烧,他嗯嗯应着,又摆手。

纪山英察觉到不对劲,让拉小牛的皮卡等一会儿,他走到宋临青坐的车边,趴在窗边问:“宋临青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宋临青迷糊地睁眼看着纪山英,刚要张口说话,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宋临青!”

又热又冷又疼。

宋临青浑身都不舒服,似乎哪都疼。他忍不住低吟出声:“好冷……”

“已经给你盖了很多床被子了,也给你吃了药了,怎么还叫冷?宋临青,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声音仿佛隔着几个宇宙,宋临青听得不真切。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滚烫的体温仿佛能消除疼痛,他立马伸手抱住了那只手,往自己怀里塞:“好舒服……”

纪山英一动不敢动,宋临青抱得太快,他的手塞进了宋临青衣服里,在他手掌之下,是宋临青细腻又光滑,粉艳艳的,在颤动的皮肤。

是山茶花花瓣的感觉。

一模一样。

他血气翻涌,心跳得奇快,脑袋里不停重复要握紧,抱紧,再揉碎,狠狠地、狠狠地。

第十三章

人的体温比被子的温度来得快。

宋临青太冷了,使劲往人身上贴,明明发着烧,却冷得瑟瑟发抖。

纪山英心中万浪翻腾,躺到床上却是直直一条,一动不敢动。宋临青不再出声,弯着颈,贴在纪山英臂弯里昏睡了过去。

白生生的后颈垂着,颈上骨头凸起,仿佛悬在枝头的铃兰。纪山英闻见了芳香,清幽凛冽,迷得人神魂颠倒,他伸出手,抱紧了怀里的人,慢慢地、缓缓地低下头,下半张脸完全隐入毛绒绒的毛毯中,唇贴到颈上,香甜的气味从他唇上的皮肤往里渗,生出一双无形的手,攥着他越贴越深,唇瓣挤开,舌尖描摹着骨头的形状,还不够,还不够,这样的香味,应该被品尝,被刻在味觉记忆里。

尖利的牙齿刺破那层吹弹可破的皮肤,血像珍珠似的一个个往外冒,纪山英被刺激得眼睛也生出一片血色,他一只手抄到宋临青背后,紧紧捏着宋临青的肩膀,一一舔掉那些晶莹剔透的血珍珠,而后痴迷地含着那块骨头吮吸,啧啧作响。

疼痛钻进宋临青的梦里,他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束缚。但越挣扎,束缚反而越紧,他睡不好,漂亮的眉毛拧在一起,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的景物从模糊到清晰,一张年代久远的日历映入眼帘,身上的五六层被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是被子压的。宋临青慢慢坐起来,掀掉了几层被子,半躺在床上。他出了一身汗,脸恢复了气色,白里透红,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但看起来还是病怏怏的。

他看了眼窗外,记得这是纪山英家。后颈有些痛,他伸手去摸,上面贴了创口贴。

他绞尽脑汁,也不记得自己在哪摔过。

“你醒了?”

纪山英询问的声音和莲藕排骨汤的香味一起闯进屋里,宋临青顿感饥肠辘辘,不由地吞咽口水,看着纪山英端着的碗,点了点头。

纪山英把碗放到书桌上,拿起小毛毯给宋临青裹上,这才让他下床吃东西。柯頼銀兰

宋临青摸上自己的后颈,偏过去仰着头问纪山英:“我这里……”

纪山英拿筷子去搅蘸水,心虚地说:“你晕倒的时候不小心蹭的,我看出血了,就拿创口贴给你贴上了。”

宋临青没起疑,转过身接过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藕片煮得刚刚好,宋临青不喜欢吃太糯的藕,这种程度刚好。排骨也是先焯过一遍水,再炒一遍之后才开始煮的,这样也不油腻,汤很清,宋临青吃得忘乎所以,纪山英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拄着手臂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我弄的,好吃吧。”他凑近了些,眼睛亮堂堂的。

宋临青愣了下,放下喝汤的勺,称赞道:“好吃。这个蘸水也很好吃。”

纪山英趁机邀请宋临青:“那你以后也常来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

“南春太远了。”宋临青喝着汤,说,“我一年只会来一次,看情况吧。”

纪山英有些失望,他哦了一声,整个人都趴到桌上,声音闷闷的:“那以后见面太难了。”

“这样挺好的。”宋临青放下碗筷,坦言道,“我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跟人见面,能少见就少见,我不喜欢跟人产生很深的感情交流。我生命中跟我产生交集的所有人,对我来说都是阶段性的,我并没有想要维持一生。”

“那你别跟其他人见面,跟我见面就好了。”纪山英攥紧想要去摸宋临青眼下粉红的手,急切地说,“我想见你很多面,不止这一次,以后也想常见面。”

“我习惯了。”

宋临青别开眼,宁愿看着面前的白墙,也不愿意看纪山英那双炙热的眼,红色的唇吐出毫无温度的字,“你也一样。”

他是喜欢帮助人,是能看见很多人的痛苦。但他不想得到回报,更不想因此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开始渴望长久,这段关系也在此刻开始坍塌,所有的期盼都会变成蛆虫,啃噬肉体,再毁灭精神。

这下生病的不是宋临青了,变成了纪山英,他一身冰冷,心仿佛要被冻爆炸了。他生气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端走空碗,把门砸得砰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