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惟把机器收起来之后,总算不用听一个气泡音在自?己?耳朵边一直说话?。

他看了?倪知一眼,见?倪知还乖乖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拨弄桌上放着的一瓶百合花。

百合花的茎子很长,碧绿的颜色,倪知指尖轻轻地?摆弄花枝,雪白的指竟比重?瓣的雪色花瓣更为剔透白净。

席惟问:“最近怎么这么乖?”

自?己?把他的玩具没收了?,他居然也不生气。

倪知扫他一眼,没说话?,席惟失笑:“你真那?么喜欢那?个气泡音?”

其?实不喜欢。

倪知就是随便选的。

但看席惟的表情就知道,席惟不喜欢。

所以倪知故意回答:“喜欢啊。”

席惟说:“那?么做作的声音,有什么好喜欢?”

倪知:“因为你自?己?不会,所以才不喜欢的。”

席惟没说话?,因为他确实不会。

倪知微微一笑,看起来很矜持娇贵,但席惟看得出来,这个小哑巴在悄悄得意。

恰好尤白羽和莱昂来了?,倪知站起身?来,没再理?席惟,随手抽了?一枝百合抱在怀里,和尤白羽他们?一起出门了?。

今天是个晴天,万里雪山被日光照耀成纯净的金色,倪知穿着病号服,外面裹了?一件白色的毛衣。毛线绒绒的,被风一吹,看得见?绒毛摆动的痕迹。

倪知修长的颈和雪白的面孔,在雪山和天幕的交织下,呈现出玉石一样剔透雪润的质地?,抱着的那?一枝百合花,令他有种圣经插图一般,圣洁而诗意的美,是一种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碰的距离。

莱昂最近每天都和尤白羽一起来,但是话?并不多,很多时候,都只是沉默地?陪在两人身?边。

尤白羽悄悄和倪知说:“我觉得他是想要保护你。上次的事?,大家都被吓到?了?。”

倪知看向?莱昂,莱昂的眼睛和天空是同样的颜色,微微仰头?时,英俊的侧脸被勾勒出金色的边沿,他察觉到?倪知的视线,立刻看了?过来,对着倪知露出一个笑容。

骑士一样禁欲而悲悯。

倪知示意他:“莱昂。”

莱昂立刻上前:“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倪知笑笑:“你没必要这么紧张。这里是医院,不会有人冲进来把我绑走的。”

他的笑容清澈,莱昂凝视着他,一瞬间的失神后,垂下眼去:“我知道。”

“不要自?责好吗?”

对他,倪知总觉得不用那?么转弯抹角,因为确定,他并不会伤害自?己?。

倪知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指尖温柔地?抚了?抚他的下颌,“那?天我出事?,不是你的错。”

指是凉的,划过哪里,就带来热意。

莱昂的脸涨得通红,哪怕知道,倪知这样的举动,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一种安慰,却也让他觉得,从指尖开始都激动得发抖。

但他隐藏得很好,只是说:“知,不用替我担心。”

真的好像大金毛。

看起来很大一只,其?实心很柔软,需要安抚。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太不尊重?,其?实倪知很想摸摸他金色的头?发。

不知道怎么,莱昂居然看出来了?,忽然低下头?来,凑到?倪知面前:“想摸就摸吧。”

倪知忍不住笑了?,打字问:“很明?显吗?”

莱昂也笑了?:“我看到?你盯着看了?。”

倪知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那?头?黄金一样的发被日光照耀得温热,触摸时,也像是融化的黄金。

莱昂蔚蓝的眼睛凝视着他,眼里有若隐若现的悲伤:“知,你们?是不是要回国了??”

因为这次意外,整个崇德学院的交换生活动都被叫停,所有人都将要回国。

倪知并不奇怪莱昂会知道这件事?,他点了?点头?,看到?莱昂的神情越发黯淡:“那?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倪知回答:“为什么会这样问。”

莱昂没有回答,他只是将头?低得更低,轻轻地?埋入了?倪知的掌心。

这样的姿势,可以感觉到?他高挺的鼻梁摩擦过掌心带来的微妙触感,金发碧眼的高大青年,这一刻却变得脆弱至极。

倪知静静地?等待着莱昂,等着他自?己?调整好情绪后,抬起头?来,道歉说:“抱歉,我刚刚说了?傻话?。”

倪知没有追问刚刚那?一刻,莱昂究竟在想什么,只是笑了?笑:“也许不会再见?,但我们?可以一直做朋友对吗?”

莱昂认真地?看着倪知,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倪知:“可以把这枝百合花送给?我吗?”

倪知将花递给?了?他,他接过时,手指同倪知的指尖触碰。

倪知的手指微凉,触碰时,像是月亮的余光,宽容地?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可那?太遥远了?,远到?就算捧在掌心,也无法真正拥有。

东方人写的故事?里,猴子想要捞起水中的月亮,那?样的愚蠢而又无望,却永远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