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她想,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吗?
常晚晴往回走,道:“你们说我坏话?,还不准我听见了?”
“那?要?如何赔罪,阿晴才?能高兴?”
孟拂寒跟在她半步之后,不远不近:“醉月楼新来了个扬州厨子,听说手?艺很不错,很会做糕点酥酪一类,你应当会喜欢。”
常晚晴顿住脚步:“记你账上?。”
孟拂寒莞尔:“这是自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拉过常晚晴的手?腕,指腹之下,是女子鲜活跳动着的脉搏:“自家产业,谁的账上?都一样。”
因着送常佺出京,他告了半日的假,忙里偷闲地带常晚晴到醉月楼来。范叔前几日去府上?给常晚晴看过账本,只是在孟府人?多?眼杂,醉月楼的生意又没几人?知?晓与孟拂寒有关,常晚晴没有多?留。今日想着要?好好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醉月楼掌柜,却被?告知?他南下寻几味难得的香料,与过阵子要?上?的新菜式有关。
常晚晴还挺稀奇:“醉月楼一直都这么研究新菜式的么?”她以为自己?吃过的美食已经不算少了,也常能品尝到一些来自各地的风味,但醉月楼的几个招牌一直都很合她口味,每隔一阵子所出的新品几乎是长在她舌尖上?的一般,总是她喜欢的。
不说的话?她也想不起来,这么一提,她也想起了醉月楼开了不过几年,便能在京中?打响名头,靠得就是这时常创新的味道,多?方?各地口味的融合,让见惯了稀奇的京中?贵族们也能感觉到几分特别。
“想要?做生意,自然要?寻求些不同的出路,”孟拂寒与她说话?声音平缓耐心,听着竟没以前那?么冷冰冰的惹人?讨厌了:“早年间并无多?少银钱,靠得就是厨子。”
常晚晴听着他说话?,倒与印象中?的孟拂寒不甚相同。成婚以前,她总觉得孟拂寒大概也是那?种自视甚高,不屑于金钱俗物之人?,如今却发现他甚至还有几分精通,像是潜心研究过一般,来了兴致:“你怎的会开酒楼?早年没有银钱,是孟家当时并不丰裕么?”
好歹也是孟家的公子,似他们这样的人?家不说大富大贵,和寻常百姓定然是不同的。这样的世家子弟谁手?上?没有些银子,便是地契田庄一类也是大把。更何况孟安礼在户部经营多?年,常晚晴不信他没有捞过油水。
孟拂寒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许,道:“谁都有困难的时候。”
常晚晴不置可否,不大理解这种困难的时候,她歪着脑袋:“那?你现在算是困难吗,我可以借你银子,九出十三归。”
眼中?的微光轻晃,孟拂寒抬手?,将她颊边碎发捋过耳后,道:“皇后娘娘若知?你还有放印子钱的心思,怕是再宠溺也要?训你了。”
常晚晴坐直:“方?才?还说你我的账都一样,让我占点你的便宜怎么啦?”
“账本都交到你手?上?了,”孟拂寒递给她清甜的花茶:“夫人?明鉴,我手?上?哪还有钱。”
常晚晴一笑:“你怎么近来这样会说话??从何处学的,不会是和明月姑娘学的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故意旧事重提,反倒是放了心的表现才?会这样坦然,孟拂寒瞧她一眼便知?她眼中?那?几分狭促从何而?来,道:“成婚第二日,有人?说要?与我好好过日子。从她那?里学的。”
常晚晴弯了双眼,被?奉承得恰到好处,随口道:“你一会儿?要?去做什么?我要?去泛舟听曲儿?,你去不去?”
孟拂寒还有事要?忙,道:“等忙过了这阵子定然陪你。早些回家,夜里凉。”
常晚晴目送他下楼离去。
董苍跟在他身侧上?马,对孟拂寒道:“大人?,这样久了,夫人?也不像从前那?般对您有所偏见,为何不……坦白心意?”
他的所作所为一一落在他们眼中?,与更粗心些的董荀不同,董苍更为机灵灵巧,若说早些时候还没看清,如今也早该瞧清楚了。这样日日夜夜的体贴照顾,若说毫无情意,谁会相信?
他只是不解,孟拂寒并非犹豫拖延之人?,平日处事甚是果决,甚至称得上?几分狠辣。却在永淳郡主面前好似变了个人?,语气平缓耐心,声调温和。好似寒冰在烈火上?灼烤着,融化了的水一点点将烈火浇灭,化作春日细流,滋润万物。
孟拂寒回头看了一眼。常晚晴坐在窗边,此刻并未看向他,不知?与玉澜说着什么,眼里满是笑意。她笑起来的样子分外好看,不像旁人?是是非非掺杂虚假,那?双茶色的眼瞳落满了繁星,墨眉长睫随着表情的变化漾开浅浅的弧度,好似她天生就适合这样无忧无虑,天真自在的表情。
“告诉她做什么。”
孟拂寒声音很淡,“她喜欢清风朗月的君子,我与其不相干。”
她喜欢光明正大,朗朗乾坤,喜欢坦坦荡荡,风度翩翩。
他与其不相干,他一早就明白。
寻风在京都街道上?迈着步子,去往府衙。孟拂寒仍能记起那?日,她知?晓自己?的姐妹暗藏了多?年情意的时候。
她不信这些,孟拂寒想,她也不喜欢这样的感情。
不够光明磊落,不够白玉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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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晚晴心情不错的时候,便容易出一点小岔子。
那?日游湖之后,她就有些喜欢水面上?的感觉,不时便要?去泛舟。那?日吃了糕点,在湖上?吹了风,晚些时候又去跑马,不知?怎地受了寒。起初只是隐隐有些难受,想着天气渐暖起来,季节变换是会如此。
汤池子修好以后,都想着暖一暖身子发发汗许就好了,谁知?泡了几日未有好转,一日重过一日,从最初的咳嗽到夜里发热,孟拂寒发觉的时候,惊出了一身冷汗。
常晚晴还在睡梦中?犹自不觉,脸却烧得有些红。唤来太医诊治,也只是说是因着自胎里带出来有些孱弱的身子,这些年活泼爱动,什么都不缺地补足了些,可毕竟病根还在,稍有差错便容易这般。早先也有过,宫中?太医都习惯了?*? 每年春秋时节给常家小郡主配些药,不算什么大事,却断断续续地有些折磨人?。
常晚晴一病,整个孟家都安生了下来,孟承望早就被?放了出来,前几日被?爹娘押上?考场,也不知?将自己?比作才?子之人?能考出什么成绩。倪馨的胎不大稳当,但也算是保住了,只是神情郁郁,总是高兴不起来,大夫为常晚晴把脉的时候提过几句,说若是长期这般,生产的时候怕是要?吃些苦头。
她有心想去管一管,好歹也是女子,看不得一个孕中?的妇人?这样被?轻视。孟拂寒却先按住她:“你自己?身上?还有些病气,总不能过给孩子。”
常晚晴这才?歇了心思,老老实?实?被?孟拂寒伺候着。
她坐在榻上?,瞧着孟拂寒忙来忙去,懒洋洋的身子总有些乏力,身上?一阵热一阵寒,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却总能在通体寒凉的时候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像是飞蛾终于找到了炙热却不伤人?的火源,静静地躺在怀中?,一夜好梦。
知?晓她受了风寒,宋缙那?边事一毕便赶了来。来的时候,常晚晴正缩在床上?,不情不愿喝一口吐一口地用着苦药。
瞧见他来,常晚晴小女儿?心态发作,眼泪汪汪:“哥哥……”
白净的小脸都皱了起来,像个鼓鼓的小糯米团子被?戳掉了气。宋缙看着好笑:“这么大的人?了,喝点药还这样难?”
眼见她又想吐,宋缙收了笑:“……不准吐,喝了才?能好。”
他在身前盯着,常晚晴只能不情不愿地咽下去,随后便张开口哈着气,恨不得将唇齿中?的苦涩全部排出来。
“我从没喝过这么苦的药!”
“去年还喝了,”宋缙反驳:“你每年生病,你姨母都念着,还向皇后娘娘讨过药方?送过大夫,你喝的药这么多?年都这样苦……不准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