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晚晴紧了紧捏着筷子的手,带着几分骄傲地扬起下颌,哼哼几声:“怕了吧,我可有不少靠山,你若敢欺负我,他们排着队暗杀你。”
孟拂寒冷如玉石的面容在烛光下透出几分朦胧,暖黄的光让他身上疏离的气息也淡了不少,可近许多。
“绝不会有那一天。”他道。
宋缙展颜:“孟大人应当明我作为兄长之心,着实是放心不下。”
“可以理解,”孟拂寒道:“人之常情。”
宋缙摸了摸常晚晴的发髻:“记得当年她才那么点儿大的时候,很是可爱,生气了就鼓着个腮帮子一句话也不说,孟大人应当也没见过她幼年的模样,可爱至极,至今都不能忘。”
孟拂寒低眸,眼底蕴着几分暖意。
“当年姨母说,若是她脾气不好寻不到夫君,便指给表兄做媳妇。我与太子互相推辞,都不想接这个小娃娃,她气得许久没理我们,还是过了挺久,说什么她才不要嫁给我们,要嫁也要嫁给最最好看的男儿,这才和好。”
常晚晴自己都不记得了,她瞪大眼睛:“有这回事?”
宋缙“嗯”了一声:“怎么没有,我们还问你,谁是最最好看的男儿啊?你非不告诉我们,现在你自己也忘了,谁又能知晓?”
常晚晴看了孟拂寒一眼,又看了表哥一眼。
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因着父兄的缘故,她不喜武将,素来喜欢温润如玉的书生,越是文弱越是让她安心,在定亲之前,皇后与她相看的都是文官家的公子,一个赛一个的精致贵气。
可她都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论才学,无人比得上宋缙哥哥;论气度,又无人能及太子表哥,可论旁的……
常晚晴又扫了孟拂寒一眼。
若说“最最好看”……或许他还真算得上那么几分,剑眉星目,疏淡清冷到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可只有她知晓,那瞧着似冰雪般的躯体有多么炙热,掌心烫到能将她灼伤。
不想宋缙会在这时提这些她都不记得了的旧事,常晚晴倒是少见地有些难为情,道:“别说我了……”
她抬眼,正对上孟拂寒的眼神。
她怔了怔,鬼使神差地又低下头去。
怪哉。
孟拂寒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异于常人。
雪停,孟拂寒离去。
宋缙与常晚晴站在屋檐下,常晚晴怨他:“方才说那么多我童年的事做什么,我自己都忘了,他也没见过,只有你一个人高兴。”
“傻孩子,”宋缙叹气,为她拢了拢披风:“你可知你若是不选择他,是能嫁入东宫做太子妃的。日后便是万人之上的皇后,谁能有你尊贵?可你自己不愿,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有了那孟二的前车之鉴,好歹要让他知晓,我们阿晴可不是没有人要才选择了他。”
若非常晚晴自个儿没这个意思,皇后又嫌扬州太远,他也并不介意娶这个表妹。他并无心仪之人,反倒自家人知根知底,母亲又时时惦念,说不定也算良缘。
宋缙见她瘦得尖尖的下巴,眼眶都明晰了几分的面颊,长舒了口气道:“不过现在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安心在宫中备嫁吧。”
“为什么?”常晚晴有些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刚才不是还说什么,若是他待我不好你就怎么怎么……”
“说你傻,怎么还真傻呀。”
宋缙忍俊不禁,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你竟未曾发现?用膳这样久的时间,他的目光可从未从你身上移开半分。”
第 18 章
第18章
二月春来,冬雪渐消。
过了年节,日子便一日快过一日。常晚晴仍住在宫中,前些日子搁置的婚礼仪程紧锣密鼓地赶了上来,事事由皇后亲自过目操办。
婚礼之奢靡,用度规格远超圣上先前所说的公主之礼。常佺为此进宫数次,劝说妹妹稍微减些再减些,常皇后都面不改色地挡了回去,吩咐着人再添些嫁妆。
常佺实在没了法子,他不善言辞,和女儿又不甚亲近,在景福殿略坐了坐,终究也没开口说些什么便回了府。
常晚晴倒是不在意这些。她这些日子吃吃喝喝养养身子,将小脸儿又养回了从前那般细腻如玉,虽说偶尔还是会有些梦境,时有伤神,但终究好了不少。许是被刺激了那么一回,让那始终悬在心口的巨石重重地落了下来,随后才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痛。
近来忙着,光是衣裳都试了不少,常皇后命人为她新打了许多头面,一套套往头上戴上又取下,各式妆容试了一遍又一遍,更别说有些繁琐的礼仪规矩。她这婚事几经波折,早已备受瞩目,皇后铁了心思要将她丢下的脸面捡起来。一段时日下来,流水般的珍宝送进景福殿,羡煞旁人。
好在常晚晴自己也爱俏,平日里收拾打扮也不在话下,倒也不觉疲累,反倒乐在其中。
胡映璇来时,正见她换上了一身红得刺眼的嫁衣。
墨发绾出一个端庄的发髻,发饰金光闪闪,大气中不失飘逸灵动。各式珍宝齐齐上阵,而最为夺目的,却是身上那件金丝银线交错的锦缎嫁衣。
“真好看!”胡映璇好不吝啬夸奖:“阿晴今日真有一副新嫁娘的模样,这身衣裳也太衬你了。”
常晚晴眸光轻闪,分明满意得不得了,在一人高的铜镜前不停转着身影,口中却道:“是吗?我怎么觉得还不如上回姑母千秋时做的那身呢。”
胡映璇以为她当真不满意,认真道:“你穿什么都很好看,可这嫁衣……”
她轻轻抚摸着常晚晴的衣袖:“你瞧这花纹,是你最喜爱的紫藤花,繁而不累重。如云一般,既清雅又大方,还是你最喜欢的,怎么不满意啦?”
常晚晴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玉澜轻声笑道:“胡姑娘可别夸了,咱们姑娘要恼了呢。”
“我才没呢,”常晚晴转过头,娇声道:“那孟拂寒画的图人人都夸,怎么早先我画的纹样没有一个人喜欢?”
“原来是孟大人亲手勾勒的纹样么!”胡映璇有些吃惊:“孟大人还会这些?”
“可不嘛,皇后娘娘刚命尚衣局为郡主赶制嫁衣,孟大人便将图拿出来了。只有那最顶尖的绣娘才能将这纹样绣出来,可费工夫了。”
玉澜为姑娘高兴:“这图瞧着便极费心思,姑娘自己都瞧了许久……可要拿出来给胡姑娘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