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晚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迟钝道:“我也?不会用啊……”
“脖颈处一刀便是。”
天色不早,常佺的面容半隐在阴翳下,瞧着有几分骇人。常晚晴把匕首拔了出来,抬起手比划着:“这样?还是……这样?”
她?横着斜着试了试,自小没?怎么接触过利器的手还有些不听使?唤,怎么也?摆不出想象中帅气的身姿。
常佺瞅她?一眼,淡淡道:“谁说让你对着别人了。”
“啊?!”
匕首“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差一点砸到了脚尖,常晚晴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出声:“……爹!”
“现?在知晓西平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吗?”常佺道:“再早几年?,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还有被掳了去开膛破肚吃掉的。你若是乱跑乱逛被拐走,用来威胁我、威胁你夫君,乃至于威胁太子……还是早些自我了断得好?。”
常晚晴没?说话了。不知是否被他那模样震慑到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半晌没?吱声。
“老爷何至于这样吓姑娘。”
寂静被打破,一老媪推开书房的门,从外头进?来:“姑娘还年?轻,外头的情况也?没?那么严重。只要?不随意出城遇上?些流寇,城内还是很安全的。”
老媪半头白发,瞧着很有些年?纪了,说话做事却中气十足的样子,这样推开书房的门,惯来严厉的常佺也?不曾斥责,见她?端来茶水,也?只是道:“桑格,我在训孩子。不吓一吓,如何长记性。你瞧她?模样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主。”
名唤桑格的老媪生着张中原面孔,名字却像是西域这边的。她?将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在桌上?,缓慢挪到常晚晴跟前,细瞧了瞧:“嗯,是个水灵的姑娘。”
她?拉过常晚晴的手,道:“莫怕,桑格奶奶保护你。老爷,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带姑娘下去了。”
常佺轻叹口气:“都宠着她?,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就好?了。”
他摆摆手,任两人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手热烘烘的,握着极为?安心。
桑格走路很慢,却很有精神。常晚晴悄悄打量着她?,她?还不知在这千里之外的西平城,竟还有一个能让她?爹都硬气不起来的人。
她?仿佛看出了常晚晴的疑惑,缓慢道:“我是个游医,会点儿医术。二三十年?前……具体已经不记得多久了,有回军营里的水被投了毒。”
常晚晴竖起耳朵,倾听往事。
水里被投毒,一病便是一大批人,营里的人倒了大半,几乎就要?全军覆没?。
是常佺找到了精通此?术的游医桑格,又与她?一道带着人,在数百里外的山上?寻得解毒的草药,救下了数万兵士。
只是……
桑格道:“那时大家都太累,时间也?太晚了。只能怪他……就是这个命数。”
桑格唯一的儿子,一个年?轻的小子永远留在了山上?。体力不支,山路难走,一个脚滑便从山崖上?滚了下去,寻到尸首时,怀中还紧紧抱着寻来的草药。
当?时情况危急,如若营中兵士倒下了,北齐人便能直接攻下西平犹入无人之境。是他们寻得一线生机,赶在北齐反应过来之前,寻得了解药。
这也?让常佺将桑格视作救命恩人,这么多年?,当?做亲生母亲来对待。只是她?拒绝了常佺的供奉,踏踏实实在府中住下,当?个管事颐养天年?。
常晚晴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这些往事,从前没?有人与我说过。”
“老爷瞧着严厉,其实也?是个心软的,”桑格坐下,老迈的双眼看向常晚晴:“他曾与我说过,就想让你什么也?不知道地平安长大,健健康康,无忧无虑。”
她?身上?很香,是那种带着草木香气,浓郁的药草香。
常晚晴握着她?的手:“奶奶,日后你多给我讲讲从前的事吧。”
桑格呵呵笑了会儿,道:“好?啊,总算来了个年?轻人给我解闷儿。”
“不过现?在这年?头,还有给人开膛破肚……的人?”常晚晴沉思半晌,小心翼翼问道。
“从前是有,”桑格笑得爽朗,不似一个半头白发的老人,“现?在早没?啦,都是你爹的功劳,西平现?在好?得很!”
……
“姑娘是从中原来的吧?我们西平,谁来不说一句好?!”
掌柜的端上?现?烤的羊腿肉,还冒着滋滋的热油。常晚晴闻了闻:“好?香!”
掌柜的说着蹩脚的汉话,亲自教她?该怎么割肉怎么吃,常晚晴早先也?吃过炙肉,很快便自己分了起来,嫩羊腿肉和焦香的油边一道送进?口中,不知有多美味。
常晚晴碰了碰玉澜玉漱,“你们也?快尝尝,和京都的肉不是一个味道。”
此?处是桑格口中所说,西平城最?大的酒楼。
这儿有着最?正宗的烤羊和最?香醇的烈酒,要?她?一定来尝尝。常晚晴还与掌柜招呼了一声,一会儿打包一份送回去,给桑格吃。
外头不知发生了什么,热闹得很,常晚晴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嘭”地一声,不知什么炸开了。欢呼与嬉笑同时响起在耳边,像是什么欢庆喜事的前奏。
二层小楼外响起了欢快的乐曲,常晚晴趴在窗前,几乎是讶异地看着年?轻男女们手拉着手跳起舞来。围绕着这些年?轻男女的,还有不少小儿,无论是男是女,是大胤人还是北齐人,都穿着鲜艳的衣裳,摇晃着手鼓载歌载舞,口中唱着她?从未听过的歌谣。
玉澜瞧了会儿,没?看出名堂来,不知他们在欢呼什么,道:“姑娘若好?奇,奴婢下去问问?”
常晚晴摆摆手:“不了不了,下头人多,别给你挤着了,你尝过肉没?有?”
酒楼中有不少人都与她?一样,在窗口看着外头的盛京,说着叽里咕噜她?听不懂的话,常晚晴实在听不懂,刚坐回去,便见对面那桌食客不知何时换了人,一个眼熟的女子喝着酒,目光直直瞧着她?。
常晚晴下意识皱了皱眉,避开太过强烈的视线。此?处不是京都,又知晓西平民风彪悍,常有一言不合打骂起来的,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打算将东西都带回府再用。
她?愿意避开,那人却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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