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孟拂雪回头、抬头。白理深向他小幅度地点头。

“这周六之后,我还能再见到您吗?”孟拂雪问他。

“未来的事没有人能预知,孩子。”审判长说,“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未来就是消亡。”

孟拂雪沉默了片刻。

审判长坐的椅子背后连着一串管线,应畔回和萨金时刻注意着监测屏幕上的数据。孟拂雪感激他们没有开启仪器上“滴滴滴”的提示音,那实在太凄凉。

他沉默的时间里在捋着想要问的问题。显然,审判长的状态不容他处理太复杂的事情,他像个比薄饼干还脆弱的东西在支撑着什么庞然大物。

片刻后,他开口:“先生,您后悔吗?关于……剑圣。”

“我们会后悔很多事,可是时间向前走,无法回头,我接受这件事,并且为此付出了代价。”

孟拂雪的沮丧并不是没有得到答案,而是替他不甘。于是他又抬头:“您愿意原谅他?”

“他已经死了,不是吗。”

“……”是的。人都死了,而且被自己亲生儿子所杀,正是因为他与审判长的情谊激怒了儿子。

这一切好像被安排得妥帖到无可指摘。孟拂雪最终居然笑着叹了口气。审判长跟着弯着唇,又告诉他:“你看,因为我是生命体,所以会犯错,我认为,这是一生中所必然会有的经历,你我皆会有,对吗。”

孟拂雪点头。

他忘记了今天是过来接受审判的,结果居然像是来跟长辈聊聊天,听一听嘱咐。

“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孟拂雪说。

“你请说。”

“您有名字吗?”

从一开始在矿场做冲锋队的时候,他就问过NS32这个问题。你有名字吗?

审判长怔愣了下,他身后的两个医生忽然走到一面屏幕前,看起来很紧张。审判长怔愣的时间里除开惊讶,似乎在回忆。

时间没有多久,他做审判长也才二十余年。可这个名字,他却花了一阵子才想起来,又花了一阵子才慢慢地启唇说出来。

“有的。”他说,“我叫余印弦。”

“谢谢您,余印弦先生。”孟拂雪站起身,说,“我会记得您,还有白少将,或许未来这些故事会变成军团档案部里的数据,或许会被抹去,但我们会记得您。”

“再见了,孩子。”余印弦说。

第55章

告别是人这一生不停在做的事, 因为没什么东西可以永恒存在。而告别恰恰是一种证明,证明我们曾在某一时空共存、共度过。

应畔回跟二人一起进了电梯,她按了6层, 然后将口罩拽下来,看起来松了口气,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电梯安静地缓缓下行着,接下来如何,这个问题孟拂雪还没有太明确的想法。他刚打算开口说“接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时, 白理深先他出声回答:“走一步看一步。”

应畔回点头“嗯”了一下。目前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她抬手抻了抻勒得有些痛的头发, 说:“他们现在设立的射频塔没多大用, 只是在慢慢保证居民正常生活……毕竟忽然截断仿生人的使用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很多普通人戴着生物芯片。”

“先保证居民生活就足够了。”白理深说,“维和行动对军警方来说难度不大,次数多了习惯了,射频塔的事情德默尔会处理好的, 毕竟他们还要继续卖仿生人。”

应畔回点头:“是的, 何必帮他们操心……孟拂雪呢?确定加入军团了?”

“嗯。”他毫不犹豫,“虽然整件事情追根溯源,我完全是被动加入,但发展到这一步, 其实已经……”

已经被裹挟着走了太远,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容易斩断。“况且又不是什么坏事。”孟拂雪轻松地笑起来, “军团工资比兵团实习生高多了。”

应畔回有一瞬间不可思议,然后噗嗤笑了:“那确实很好。”

6楼到了之后,她挥挥手说拜拜离开了电梯轿厢。后面一直到1楼,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的时间里孟拂雪在想审判长, 他不知道白理深在想什么,可是偏过脸去看他的时候他正看着自己。

孟拂雪承认有时候冷不丁被他这么看着还挺心虚,明明什么事儿也没犯,但就是发虚,下意识想躲。于是咻地别开脸。

“怎么?”白理深问。

“没。”

由于城市动乱,这个月的祭神活动取消了。摩托车路过农牧神教堂的时候因为人群拥堵到马路上所以骑得很慢,在这时间里,孟拂雪看着屋顶的天使,有些恍惚。

他明白这世界就是这样不停在改变,真实的生活没有任何规律可循。这世界总是充斥着无解的变数,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又降临到谁的头上。

在周六到来之前,孟拂雪还需要做一件事。

今日军警联合成立的维和小队依然在城中24h巡防,上幽城俨然成了安全区。

孟拂雪咬着吸管坐在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街道人来人往一如平常,时不时有警车开过,军用战车也偶尔能看见一辆。差不多十五分钟后,孟拂雪站起来丢掉饮料盒,走到人行道边,一辆不起眼的白色轿车停了下来。

萨珊在后排降下车窗:“上车。”

“不上。”孟拂雪拒绝,“你下来。”

同时想着她还挺有意思,怎么觉得自己会愿意上她的车,当自己是什么傻的吗?

“……”不过萨珊也很快反应过来,她大约是被一连串事情影响了判断力。她推门下车,站到孟拂雪面前,直截了当:“她在哪?”

“陈船在哪?”孟拂雪反问。

他知道萨珊正在接受一系列调查,根本进不去监牢见不到加缪尔。萨珊将头发拢去后肩,挤出一个勉强算友好的笑容:“在电话里问就说了,我不知道他在哪,但我可以给你别的,任何我拿得出来的东西。”

萨珊说完,又补充:“再说,他根本不是你的什么‘叔叔’,你何必在乎他在哪,我能给你的太多了,你要点别的,成吗?”

陈船越狱这件事并不让孟拂雪意外,有些通缉犯有本事一直当通缉犯,而其中有没有德默尔暗中相助孟拂雪不得而知,只能算有。孟拂雪两手揣兜:“是你们帮他从军团监牢逃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