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章(1 / 1)

“这就是夫人的借口,所以要出卖司马家的人?”司马师终于恢复了冷静。

“没有,我没有!陛下乃威服海内的天子,怎么可能哄我这样一个人?”柏氏几乎要尖声斥责,“汝先派人主动联络我,但我两边都没帮;既没有为陛下办事,也不想受汝等指使!面对陛下那样强大的帝王,我能做到这个程度、还要怎样?”

司马师冷冷道:“再想想,夫人心里在帮谁?夫人能骗得了自己?”

刚刚一直在看戏的柏氏、此时拼命地摇头道:“我谁也不想帮……”

司马师却道:“司马家最后的复仇可能,在那次惨重损失之后、完全丧失了!若非夫人已有选择,结果怎会惨败?夫人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不是那样的!”柏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紅着眼睛道,“我是试图引誘过陛下,但目的不是汝想的那样。”

司马师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夫人主动,难怪拼命想为别人找理由。”

吴氏看着完全落了下风的柏氏,终于又开口对司马师道:“汝不该那么愤怒的。”

司马师面无表情道:“我愤怒了吗?”

吴氏没理会他的问话,冷笑了一下继续道:“汝若是真心在乎过羊夫人、柏夫人,就不该愤恨。汝也知道了,没有人被强迫;否则汝还有保护她们的正当理由。可是像现在这样的事,又没有谁来欺男霸女,汝生谁的气、仇恨谁?厌恶愤恨的、竟是自己心里在乎的女人吗?”

她忽然说出了一番歪理来,一时间司马师竟不知如何反驳。

吴氏趁机拽了柏氏一下,说道:“将死之人,柏夫人还与他争什么,我们走罢!”

很快两个女子径直离开了此地。

柏夫人曾与司马师之间有过联络、吴氏事先并不知情,但柏夫人是吴氏叫来的。于是吴氏只得安慰了一番柏夫人,让她不要多想,等司马师被处死一了百了、事情就可以放下了。

而有关司马师案的审理,很多罪状倒是不缺凭据,反正给司马师安上就行。司马师一直被关押在阊阖门,廷尉也没来取人……实在是大晋皇帝起家的事、司马师知道不少,有些事问出来很尴尬,更没法记录到卷宗上;所以廷尉还是决定、继续让司马师呆在中军。

廷尉陈本也没有故意拖延,现在主要是有一个罪状没查清楚。司马师的结发妻夏侯徽,究竟是怎么死的?

实际上,司马师一个曾经可以影响朝政格局、以及天下大势的关键人物,私德并非最重要的方面。大事上稍有对错,便能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离合!而夏侯徽的事过去了那么久,影响也没那么严重。

但夏侯徽这件事、对于司马师的评判,反而十分关键!

世人就是这样的,即使决策错误问题很大、感官上也太抽象了,反而是这种家事更易判断善恶。如果评判一个人是个罪人,那他当然道德败坏、必是変态;反之他若是个良臣,那一定不食人间烟火、随时散发着非人的光环,子孝母贤、不近女色、妻妾守德,并加上一句家无余财再说。

可惜陈本没有找到证据,派人审讯司马师、他也矢口否认!不但如此,事情还越审越复杂。如果毒杀夏侯徽只是流言,那么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外人如何知道司马家内部的日常,难道是司马昭故意想害他哥?毕竟司马懿的嫡长子只生了女儿、没有亲生儿子,此子就还有机会。

如今早已找不到真凭实据,陈本只得通过弟弟陈骞、觐见时问了一下陛下的意思。终于由陛下定论,没有证据的罪状就罢了。

案情过了这道坎,接下来十分迅速。陈本很快向平章政事堂、提交了处理司马师的奏书,押至洛阳北岸、当众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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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四章 古老的河水

有关司马师的卷宗一旦完成、廷尉府处理起来就非常快了,两天后即处刑。

虽然古之明主、通常会把死囚处置延后到秋冬,看一年风调雨顺、没有降下灾祸,证明没有冤情再动手;但司马家的案件必定没有冤情,也就不必挑季节了。

洛阳南郊,洛水北岸。春季时常会下小雨,今日空中也有乌云、只是没有下雨,太阳在云层里时隐时现。

廷尉府的官吏还没到、只有一些狱卒兵丁在安排场地;不过附近已经陆续来了很多人,河岸上居然早已烟雾缭绕。

到处都点着香,甚至放着祭品!地面上有一堆堆黑漆漆的草木灰、以及柴禾的余烬,可见一大早、甚至昨天就有人来祭祀了。

「洛水真是一条神河!」人群里传来了感慨的声音。人们明显不是来祭祀死人的,而是表达对自然神灵的敬畏。

河边到处都是人,三五成群,如同是到水边过节度假。金乡乡主与卢氏也到了,她看到远近的青烟火光,不禁也仔细观察着洛水河面。风中的水面波光粼粼,不太平静的河水、更不通透,叫人完全察觉不到河水的深浅,果然隐隐有几分神秘的气息!

即使金乡乡主等是见过世面的人、并不会谜信鬼神之说,心里却还是无法否认、世上大概存在一些不可理解的事物。

只是像司马家的这件事,确实太过罕见和神奇,因为太具象了!当初司马懿劝降曹爽时、曾指洛水起誓,若有违誓,全族皆灭、后继无人,结果真的完全应验了?!

古老的洛水在魏朝之前就非常有名,这下更让它充满了神秘,难怪有最近有不少人过来祭祀。

这时,上风处小声议论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

「当年扬州一地的兵马,面对全国精兵、竟能势如破竹,若非着实发生了、这样的事敢信?」「什么一州之地,扬州一大半都在东吴手里,扬州只有淮南那点地方!」「多半有上天神力相助。」「数年之间纵横几千里,横扫西蜀东吴,这是凡人能做到的事……」

金乡乡主戴上帷帽、已从马车里下来,听到人们的议论,不禁与旁边的儿媳卢氏对视了一眼。那些言论、居然好像确实有点道理,她也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仲明真的不是凡人?

她在听人们议论时,周围的人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这边,毕竟金乡等人轻车简行、裹得严严实实,此时不太引人注目。谁又能想到,她一个乡主、只有寥寥数人随行混在百姓中?

金乡并非秦氏宗室、她的爵位其实很高,乡主的地位还要略高于乡侯,像当年王凌在扬州被两边拉拢争取、打赢了芍陂之役才封南乡侯。金乡的这个爵位、只比魏朝封的金乡县公主低一级,但魏朝都已不复存在,如今晋朝的爵位显然才有用。

她刚觉得自己很低调,却忽然觉得有人正在向这边观望。那人不只一次看过来,连卢氏都已察觉。金乡转头观察时,一下子就认出来、远处的妇人正是王氏!

王氏便是皇后的姑婆、其夫家是太原郭氏。金乡与王氏没多少来往,只是在秦家的宴会上见过几面,算起来还有点沾亲带故、不过论亲戚关系确实太远。

既然都遇到了,金乡戴着帷帽居然也被认了出来,只得朝那边走过去,准备打声招呼。王氏见状,亦迎了上来。

金乡与卢氏都暂时取下了帷帽,与王氏相互揖礼,「幸会王夫人。」「见过王夫人。」「幸会乡主。」

彼此间根本就不熟,若非在宴会上说过几句话、遇见都不用理会的,于是大家只是寒暄几句,已经算比较有礼节了。.qgν.

这样的关系,可以说是在没话找话,王氏的眼神似乎有点飘忽闪烁、居然说道:「这样的好季节,出城来走一趟挺好,顺便散散

心。」

金乡心道,好罢、散心的方式是看杀头,真是应景阿。不过王氏是皇后家的人、年龄又比金乡稍大,金乡便只是微笑附和、并不愿意让王氏难堪。

此时王氏对金乡、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不过王氏的心情本来有点复杂;忽然遇到认识的人、她的情绪没完全调整过来,所以她刚才才有点走神。

有些事早已过去了,但今日处诀司马师、又让王氏想起了那些难忘的经历!

当年郭家其实与司马家的关系很好,至少在曹爽与司马懿之间、郭家选择了后者,王氏自然知道那些事。司马家大肆凊洗曹爽党羽时,与王氏没什么关系;接着目标又对准了王家,当时的过程简直叫王氏刻骨铭心,王氏虽已出嫁,但哪里愿意看见王家人、仲明等被残忍屠戮?况且若非仲明打赢了勤王之役、她自己也必死无疑,每天在长安的阁楼上几乎都在等死!因此王氏关心今天的事,过来之后更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