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只是耐心地听着,没说什么。毕竟他也没有上万的妻妾,就这么几个女人,还养不起玄姬、要她去做那些活么?
玄姬端起一碗茶,双手递给了秦亮。他伸手去接时、又握住了玄姬的手,她的肌肤还真是细腻如缎。秦亮把碗放在了案上,自顾欣赏着玄姬艳丽的容貌,因为花粉过敏而脸红的模样,看起来倒仿佛是娇羞的謿红。浅青色的上衫衣襟、料子比较轻軟,这个季节她的气色才更加饱满,若是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布料的姿态便会不同。他这才想起,有好几天没到玄姬这里了。因为他前两天分别去了吴氏与陆凝院子,然后费氏晚上常常陪着令君,玄姬又不愿意来。
秦亮看了一眼门外的阳光,这会正好。不过他还是主动提起:“费夫人挺好相处,她已不是外人,姑若愿过来,我们几乎每天都能高兴地在一起。”
玄姬忽然抬
起头,与秦亮对视了一会。秦亮只得沉声道:“当然我也不想勉强姑。”
“大王若答应我一件事,我便遂君之意。”玄姬的凤眼中露出一丝笑容。
秦亮立刻问道:“何事?”
玄姬不答,起身去柜子旁边,竟然翻出了两根似曾相识的粗麻绳,转身道:“以前君对我做过的那件事,我也想让君试试。”
秦亮微微一怔,但很快便觉得没什么,毕竟玄姬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他没多想,便立刻点了一下头。
玄姬见状,明艳的鹅蛋脸上露出嫣然一笑,立刻去把门窗都闩上。接着她回来便让秦亮躺到了塌上,把他的双手束缚到了木头上。秦亮拉扯了一下,那麻线编制得很粗、纤维很有韧性,完全挣脱不开,他忽然开始心慌。
没一会,玄姬又把他的脚给绑上,并拿来了块青布、把他的眼睛也蒙上了!巨大的失控感、一下子袭上秦亮的心头,他不仅没法挣脱,而且完全看不到周围发生什么、玄姬在做什么。秦亮的腿立刻蹬了两下,不禁脱口道:“这样不太好……”玄姬却俯身在他耳边柔声道:“大王,今晚妾便过去陪着王后。”秦亮听到这里、便未吭声,主要是他也不想在玄姬面前,表现出恐惧,更想证明自己信任玄姬。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自忖是信任玄姬的!但真切的失控感,并非出于理智,似乎跟信任与否、没什么关系。
秦亮
忽然才明白,自己大概真的是个很缺少安全的人,十分在意对自身的掌控感。如今他一心想着名正言顺的權位,或许主要不是源于野心、反而是恐惧?他确实畏惧命运不受控制,担心失去现有的东西。
此刻他动弹不得、眼前什么都看不见,甚至很快被勾起了内心深处的梦魇!他仿佛又回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任人处置的绝望处境,似乎比那时的感受还要慌张,因为那时他的心态已经完全放弃了,此刻却没有那样的心境!
兴许玄姬的内心与他有某些相似之处,譬如她也很没有安全感,当时秦亮一时兴起对她做的事、她大概也感受到了类似的恐慌罢?难怪玄姬要让秦亮也亲自体会一下,试图让秦亮也了解她的感受。只一会工夫,秦亮发现、自己的冷汗竟然渗出了发际!没有了视觉,别的感官似乎变得更细致了,只能听到衣衫落到席子上的轻微声音,由此猜测玄姬在做什么,并隐约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以及若有似无的触觉与体温,依靠想象判断是何处的肢体接触。偶尔秦亮连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也感觉到了,当然还能察觉到她的灵体,并不属于感官。
危险的失控感、与溫柔美好的想象,矛盾的感受糅杂在了一起,秦亮有种说不出的复杂緊张情绪,只觉浑身的筋似乎都綳緊了。他觉得自己正在渐渐進入幽深黑暗之中,几乎
已经忘记、外面正是阳光明媚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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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五章 有如倾述
木头门窗依旧紧闭,只有地板上偶有一段窄小的明亮阳光。这座庭院本就环境幽静、此时更是宛若一点声音也没有,情绪崩溃的哭泣声与闷吼都消失了,仿佛一直都如此安静。“呼……”秦亮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发出了声音。他身上的白绸里衬敞着,结实的胸膛上有汗、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更有光泽了,连里衬料子也被汗水浸得潮濕。
三月上旬的天气并不算炎热,他竟出了那么多汗。看他的样子,玄姬觉得他对于任人摆弄的反应、比她还要强烈得多!她也不知道秦亮究竟经历过什么,按理他的出身不算大富大贵,起码在冀州还有庄园、能进太学读书,应该比玄姬以前过得好才对。兴许大丈夫天生就不愿意像女子一样、那么容易逆来顺受罢。
秦亮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他还有点懵,好像在沉思着什么。玄姬便溫柔地把他抱在了怀里,心疼地柔声道:“好了好了,妾若真会害人,君应该不敢与妾共枕才对。偶尔半夜醒来,君不是都睡得很沉,却不见担心。”
“是阿。”秦亮好像活过来了一般、又开始上手,说道,“我不是担心,如果连姑与令君都不信,我还能信谁?说不清楚为什么,再说我的嘴还能说话、不是没叫姑松绑吗?”
玄姬拿开他的手掌,浅笑道:“妾觉得大王在强撑。”秦亮从塌上起来、开始收拾,回头小声道
:“起初不太习惯,后来已是渐渐释然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秦亮便要先回住处沐浴更衣,他的换洗衣裳没放在这边。玄姬却没起来收拾,只是把席子上的一块厚布拉开,便盖上被褥继续睡觉。
到了黄昏,她也不过去吃饭,继续在塌上闭目养神。太阳下山之后,光线立刻变得黯淡,但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这时玄姬才慢吞吞地起来,叫侍女随便做了一碗汤饼,吃完东西才去细心地沐浴更衣。
慢慢做完一些琐事,夜幕早已降临。玄姬寻思答应了仲明的事,她依旧觉得很不好意思,以前与令君在一块、毕竟是从小认识,彼此本来就很熟悉亲近,而那个费夫人并非为人好与不好,实在是感觉有点生疏。但她确实不想对秦亮食言,遂借着灯光,又坐到了镜架台面前,稍微画了一下眉、在嘴唇上涂一点口脂。
如同原先、玄姬还没有名分之时似的,她摸黑走小门、出了庭院,横跨中间那条街巷,她又走到了斜对面的小门外。伸手一推,果然秦亮记着许诺、给她留着门。
令君的卧房外屋黑漆漆的,里屋还亮着灯。令君握住玄姬的手、把她带到了里屋,秦亮看过来,立刻笑道:“卿来了阿。”玄姬只得垂目“嗯”了一声,轻声道:“妾不想说话不算数。”
费夫人的目光闪烁,微微屈膝道:“见过、过王夫人。”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緊张
,说话都不利索了。感觉到此时见面不太好的人,显然并不止玄姬一个。
令君转头示意旁边的筵席,她跪坐的姿态依旧端庄挺拔:“先前让莫邪去叫姑吃饭,姑也没来。”
玄姬便道:“那时我还不太饿。”她一边闲谈,一边跪坐到了令君身边。
这时秦亮也拿着一条胡绳床挪过来,自然地伸手握住玄姬的纤手,用关心的目光看着她:“姑吃过东西了?”
玄姬轻轻点头道:“妾那边也有灶房,让侍女做了些吃食。”她说着话,又用余光看了一眼不吭声的费夫人。费夫人犹自正用手指揉躏衣角、把绸缎都弄得皱巴巴的。
即使费夫人的话很少,但多一个人,气氛便是完全不一样。起初大伙只是像平时见面一样交谈,但没一会,言语就渐渐有点不一样了。秦亮又提到了冰麒麟,原来玄姬以为是某种神兽,不过经历了几回、她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此间只有费夫人不懂,起初还一脸茫然地看着秦亮、听他说话。房间里还亮着蜡烛,人们说话时的情绪、神态都一清二楚。不知从几何时起,秦亮便仿佛开始对着井倾述,不成语句的言辞、真是不堪入耳,但是他的情绪很投入,怜惜中带着热烈与溫柔。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的准确方式与以前又有了一些变化,只需更短时间便能尽情地倾述内心的情意。
玄姬出神时倒想起了、在高台那边赏
桃花时的话题,桃花开的每个时期、每个姿态,都有不同的景色。人们倾述情意亦是如此,当只有玄姬与秦亮单独相处之时,感觉便更加隐秘而专注;而此时有别的人在场听着,情绪则复杂而强煭,她心里知道有别人分享心情,比如握住手的力度变化都能反应出来。初时玄姬只是紧闭双眼忍受,然而过了一会,那种不好意思的緊张、便莫名有了些缓解适应,有时她甚至会忘记处境。或许也是因为人们会相互影响,秦亮令君与她说话都很认真的样子,会让玄姬产生一种、此事很正常的错觉。
房间里的蜡烛一直亮着,没人顾得上去熄灭。不过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秦亮偶然发现、蜡烛已经自己燃尽了,只在青瓷灯台留下一滩凝固的残蜡。他没有叫当值的侍女,仍然自己穿戴衣冠,离开里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睡塌。
待到秦亮来到前厅阁楼时,他脑子里仍充斥着横陈美人的场面,静坐了一会、他才收起心思考虑正事。不过他首先想到的,还是妇人、有关羊徽瑜的事。又有几个月没见过羊徽瑜了,主要是因为她正在服丧、不好见面。去年临近除夕的时机、倒是恰当,但因在柏夫人的院子里出了点意外,未能见成。
这会秦亮又寻思,等羊徽瑜的丧期结束,便把她封为夫人、公开与羊家联姻。
……羊徽瑜在家里服丧,平常完全不会
客,也不参加任何宴会与访友。柏夫人身边的侍女来请她,她才想起很久没有理柏夫人了,应该去看望一次。
别院就挨在旁边,她很快见到了柏夫人。这时方知柏夫人请她来、是因为秦亮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提到秦亮,羊徽瑜反而莫名有点气,但又好像不是对秦亮有气!她毕竟在服丧,去世的人是她们姐弟的母亲,秦亮也该考虑羊家的心情,确实不适合见面。而且很快就能读到秦亮的书信,她才渐渐好受了一点。
柏夫人道:“相国身边的吴心说,羊家人在丧期,有些事不便商议,便给羊夫人送了一封信。”
“晋王知道柏夫人与我有来往。”羊徽瑜故作淡然地说了一句。
柏夫人随口道:“这住处就是羊夫人的院子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