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听罢一阵哗然,王金虎高兴道:“攻城是有力使不上,总算能摆开阵战了吗?”
熊寿急忙抢先拜道:“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仆愿率军先行,前去南郑迎敌!”
秦亮却道:“伯松一走,褒中正面的围城兵马、便得重新部署,明日如何立刻开始垒土?”
一身肌肉的熊寿怔了一下:“北山贼军调动,不是要渡河攻打我们?”
秦亮做了个手势道:“伯松稍安勿躁,若是姜维主力真的渡过沔水,潘将军定会派人急报。”
王金虎面对着秦亮,沉吟道:“姜维军忽然向东调动,他想干什么?”
秦亮心道:我又不是姜维,怎么知道?
但有时候当众说实话、不太中听,秦亮只是说道:“姜维若愿意野战,可能不会等到现在。诸位不用受其干扰,目前只要想尽一切办法、全力攻打褒中城!”
众人纷纷拜道:“喏。”
王金虎、熊寿等大将道别,随后离开了中军。秦亮则走向自己住的帐篷,弯腰迈步进去。
名为中军大帐,空间却并不宽敞,里面十分简陋。好几个人一进来,账内就显得有点拥挤了。幸好刚才那些将领没有跟着进来,不然只能挤作一团。
辛敞在唯一的木案旁跪坐下来,拿出纸墨开始书写。秦亮则背对帐门站着,看裱糊在一副木框上的汉中地图。
钟会的声音在身后道:“将军用兵,一向目标明确阿。”
王沈道:“我军步步为营,立于不败之地,姜维军故意拖延,也只会越来越不利!”
辛敞正忙着写信、只有王沈附和钟会,没听到羊祜的声音。羊祜与钟会的关系,确实不太好。
既然大伙看起来挺乐观,秦亮便未过多解释。
但秦亮的心情、其实与王金虎等大将是一样的,根本不想这么耗下去,更不想去啃褒中等城防完善的硬骨头,他最想干的还是主力会战!一战定乾坤,早打早完事。
关键的问题、还是姜维似乎不想打。秦亮毫无办法,与其跟着敌军围绕沔水两岸、到处转悠,还不如继续攻打褒中。
如果秦亮一心求战,心慌的人便是他自己,生怕会错过大战的时机。
但若秦亮不去找姜维,只盯着重要的城池硬啃,那么发慌的人就变成了姜维;因为再坚固的城池,只要兵力不够多,总会有破城的危险。
南乡之战结束之后,魏军进入了汉中平原,沿着汉中平原来去纵横,姜维却一直在避战。原因其实很简单:在开阔平原上进行主力会战,蜀军打不赢。
秦亮知道这一点,姜维在南乡山区交战之后、大概也终于发现了。
即便在诸葛亮去世之后,蜀军于陇右地区也不怕与魏军野战。除了陇右是山区的地形原因,雍凉地区的骑兵、与洛阳中军也是不一样的。
洛阳中军的中垒、中坚二营骑兵,装备的马镫、马蹄铁经过了改进;骑兵战术也重新训练,逐渐完善,不仅有机动性,冲击力也更强!蜀军步兵野战不惧魏军,吃亏主要就在骑兵上。
不过正是骑兵的差距,蜀军大战时才会非常不利,需要有苛刻的条件、以及复杂的战术才能偶尔克制住骑兵。
一旦骑兵战术成熟、便是无解的问题,最优秀的将帅也找不到很好的办法……冷兵器战争打了上千年,直到后来的近代,军事家们仍不得不承认一个简单的理论:克制骑兵的办法,是用另一支骑兵。
姜维是一员良将,必已明白魏军中军的不同,所以才会一直避而不战。
野战如果打不赢,仅靠将帅的谋略,那限制就太大了!秦亮也不会配合姜维、遂他的意。
不知道姜维发现这一点之后,有没有后悔之前敞开傥骆道、放魏国大军进汉中。
秦亮把目光从地图上收起,转过身来,忽然问道:“最近有陈玄伯的消息吗?”
辛敞停笔抬头道:“仆未见到关中的书信。”羊祜也拱手道:“暂且没有收到消息。”
秦亮“嗯”了一声,转头继续看着地图。
隔着秦川道路,汉中与关中的沟通确实不太及时。不过事先秦亮已经安排了陈泰,叫他伺机从陈仓出兵。陈泰把关中军、陇右军以及一些兵屯召集起来,还能凑够几万人。
此时姜维一大股机动兵力在沔水南岸活动、袭扰魏军,还是因为压力不够大。
只等陈泰的人马走陈仓道南下,攻武都郡、武兴等地,参与汉中之战的魏军总兵力将达到十几万,那时看姜维还怎么到处流窜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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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沟壑阡陌
风在空中呼啸,裹挟着城墙上下的烟雾和尘土涌动,弥漫在破败的城楼上、阙楼马面上方,飘向东边的褒水水面。
远处传来了一阵木头摇晃摩擦声,闻之叫人牙酸,数架高大如楼的投石机梢杆、同时转动起来。粗壯的木杆前端、被配重框带动往下猛坠,木杆后面翘了上去。
下面数十斤重的圆石、黏土疙瘩在木轨上被向后拖拽,发出“哗啦”的噪音。越来越快的木杆“砰”地被挡板挡住,硕大的石弹在半空脱离了网兜、呼啸着向半空飞了出去。
“轰!轰……”沉重的石弹土弹落在城墙内外,发出雷鸣般的巨大声响,大地也在随之颤栗!木头器械经过巧妙的构造,竟也爆发出了非凡的力量。
单是城南外面,便有十几架巨大的投石机。
攻击已经持续了很多天,那些东西会根据落弹的远近、调节距离。只要石弹的重量形状大概一致,砲弹的轨迹就比较稳定,现在几乎都能砸到城墙附近、不会偏移太远。
又是一声巨响,一枚干燥的粘土砲弹正好落到了城墙上!
震耳欲聋的声音之中,厚达数丈的夯土城墙、亦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地上的砖石碎裂、直接被掀了起来,干土砲弹破裂四溅,“啊呀!”立刻有汉军士卒被土石打中,血水从头盔下方流淌在了脸上,大声地惨叫起来。
叫喊声尚未消停,又有一枚硕大的石弹击中了女墙,发出沉重的轰鸣之声。城墙上的一截女墙直接被掀翻,石弹跳了一下,朝城内滚落出去。
众军一阵哗然叫嚷。城上的土灶被石弹击翻了,灶内的火星、烟灰腾空而起,燃烧的木头、炭火四散。
最糟糕的是灶上的大锅也倒了,里面是沸腾的金汁,忽然倾覆在地上、白烟滚滚,热辣的恶臭刺鼻,简直让人不能呼吸!
“救命阿!”一个士卒趴在地上撕声大哭。他不仅是被烫得疼痛才哭喊,脸上更是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烧金汁的人、自己当然知道,被这玩意大面积烫伤,根本医治不了!而且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皮肤化脓后是生不如死,非常悲惨。
这时汉军大将傅佥从斜坡上快步上来了,他的鬓发已经花白,身材壮实、姿态昂首阔步;脸上严肃而有凶悍之气,面对着城外人山人海的敌军,却毫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