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终于开口说道:“军器有变,吾等亦不能故步自封、只靠以往的经验。曹军要攻城,所依赖者、乃马钧所造的投石机。曹军虽从关中来,但他们的投石机、要从荆州走沔水转运。故此秦亮定欲先取南乡!”
众人听到这里,又议论了起来。
姜维起初不想解释的。他是都督中外诸军事,别人只能劝他,意见不合、最多也就比较烦人而已。
而且这些老将仍然忠于国事,并不会因为争论而坏大局。譬如邓艾军占据兴势之后,汉军诸将就没再劝姜维改变主意,因为已于事无补。
不过姜维还是难得耐心地解释了一通。他有时候也想听听老将们的看法,譬如这次自己都有点犹豫。
果然张嶷这时说了一个中庸的主张:“不如兵分两路,一路驻褒中,一路去南乡,先看看形势再说。”
姜维听到这里,几乎想采纳张嶷的建议了。
姜维回顾左右,又看向夏侯霸:“云梯、冲锤都可以就地伐木修建,投石机是否一定要事先制作?”
夏侯霸却沉吟道:“马钧的投石机,在秦亮起兵勤王的时候才面世,我从来没见过那东西。此事得问司马师,他在许昌亲眼见过。”
“子元呢?”姜维随口问道。
夏侯霸道:“前几天我见他在南郑。”
姜维遂转头道:“派人去南郑找司马子元,让他来军中议事。”
部将揖拜道:“喏!”
姜维随后对身边的人道:“自从曹丕派人攻打过江陵之后,二十几年了,曹魏还有人想去打江陵吗?但王凌去了,他凭什么敢攻伐江陵?”
廖化道:“王凌以为有投石机可以攻破坚城?”
姜维点头道:“正是如此!一种军械,便可以影响决策。若用寻常见识去推测,当初连吴国人、也没能提前预见到江陵之役,诸葛元逊(诸葛恪)还带重兵去了东关。”
他又道:“曹军投石机高大如楼,梢杆又粗又長,走傥骆道、子午道没法运送,栈道便过不了。所以我才判断,曹军会先打通沔水,走水路运投石机。”
廖化问道:“褒水何如?还能顺流而下。”
姜维道:“褒中与箕谷都在我军之手,敌船如何通过箕谷?”
廖化想了想道:“先以重兵围褒中,再以铁链锁江,猛攻箕谷。打通谷口,在箕谷新建码头。”
姜维道:“箕谷军寨易守难攻,没有那么容易被攻下来。除非曹军把主力聚集在褒中等地,围死诸城,否则褒中兵马一出城便能策应箕谷。”
诸将谈论了一阵,姜维便率众离开了城门,一起往沔水浮桥而去。就在这时,司马师骑着马,从西边循着大军过来了。姜维派人去南郑的命令、刚下达一会,司马师当然不是被人叫来的,而是自己寻来面见姜维。
姜维立刻勒马江畔,在北岸等着司马师。
没一会司马师便看见了姜维,过来下马见礼。
司马师拉着一张脸,本来就长的脸、显得更长,他的脸色也发黑,一副阴沉的样子。
姜维看在眼里,便问道:“子元遇到了什么事?”
司马师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拱手道:“无事。仆听闻邓艾已到兴势,便赶着来见将军。”
姜维身边的夏侯霸忽然开口道:“司马家对邓艾有知遇之恩,子元派个人去劝劝他,可否弃暗投明?”
两个魏国降将的关系并不和睦,虽然平时鲜见争吵,但偶尔也会这样挖苦对方。
司马师冷冷看了夏侯霸一眼,忍着气反问道:“现在还能给邓艾多大的好处?”
夏侯霸道:“此人有才无德,品性不行阿,当初司马公提拔他,或是看错了人。”
姜维开口打断了二人的相互暗讽,问司马师道:“曹军的投石机,能否在围城之后、就地伐木制作?”
司马师道:“仆曾画出过投石机的样子,在汉国使节出使东吴之时,赠送给了吴国人。后来发生了江陵之役,诸葛恪又派人去江陵实地看过投石机。为何吴国人尚未能仿制出来,并去攻打合肥?”
姜维沉吟道:“仿制之物,形似而神不似,须得不断改进。”
司马师点头道:“马钧原先用干木头造投石机,如果要换木料,他们也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恐非一时之功。除非秦亮早有准备,提前几年便尝试用濕木制作。”
姜维犹自寻思了一阵,抬眼问道:“子元这几日在南郑做甚?”
司马师忽然压低了声音:“仆等着见了一个人。”
姜维见状,招呼身边的将领们道:“卿等先过江,吾随后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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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南乡没错
司马师在南郑等了几天,所见之人、正是从魏国返回的奸细信使。
当年司马懿毕竟做过多年辅政,司马师也掌过护军将军、领军将军等关键职位,而且很多密事都是他亲自负责的。所以在魏国、司马师至今还有少量残留人脉。
其中的校事府,便还剩一个以前安插的人。
士族在校事府安插细作并不稀奇,各家都有人,不止司马家。大伙都想盯着、那个地方在捣鼓什么,因为以前校事府办事、是不经过官府机构的。
不过因司马家覆灭,校事府最重要的两个奸细已经被清查出来。原先不起眼的一个奸细,反而成了司马家在校事府唯一的棋子。
司马师上次派蔡弘潜入魏国、安排李勇莿杀事宜,离开洛阳之前便曾密见过那个人;对他进行威胁和利诱,以便重新启用。
前阵子司马师再次派出信使,混入洛阳,遂从校事府搞到了一些消息。除此之外,前妻吴家留下的一个奸细、也联系上了。
司马师今天心情糟糕,便是因为从吴府打听到的私事!
姜维带着司马师、沿着沔水江畔走了一段路,终于在江边驻足。
“哗啦……”水声十分喧嚣。有风的天气,江面并不平静,动荡的水面、反射着朝阳的碎光,形成了浪子,一阵阵地迎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