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而且孙礼也转过头来,仿佛对秦亮作诗非常期待。

秦亮见孙礼都这样了,更是盛情难却,下不来台。他当下便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头便缓缓地背诵道:“蒲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众人听罢又是伤感,又是苦笑。孙礼亲口评道:“好诗。”

王广也有点激动地看着秦亮,用力点头:“葡萄酒着实配英雄,当初文皇帝就很爱葡萄酒。文皇帝言,且说葡萄,醉酒宿醒,掩露而食;甘而不倦,脆而不辞,冷而不寒,味长汁多,除烦解渴。又酿以为酒,甘于曲糜,善醉而易醒。”

孙礼道:“可惜军中无葡萄酒,淮南可能也没有,稍微有点遗憾。”

王广道:“征东将军府有,待日得胜归去,仆将窖藏的葡萄酒都搬出来庆功。”

就在这时,有人被带进了营寨,在后面单膝跪地称呼孙将军。

大伙儿回头时,来人道:“王都督请孙将军到大帐一叙。”

孙礼向北面看了一眼,因藩篱的阻挡,没看到什么东西。但大家都知道,王凌军已经在附近安营扎寨,几乎与孙礼军合为一路、形成了连营。

“诸位暂且安顿诸部、救治伤者,我去见王都督。”孙礼道,他转头看向王广,“公渊跟我一路。”

就在这时,秦亮主动说道:“仆请随明公同往。”

孙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王广则向秦亮投来了期许的目光。王广似乎对秦亮还挺关注的,他应该已经看出来了,秦亮平时比较低调,主动要求同行估计有什么事。

于是孙礼带上了一队私兵,秦亮、王广随行,一起骑马出了营寨。

不远处就能看到军营的火光,王凌军驻扎的地方确实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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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四十五章 略飘

进得营寨寨门,秦亮等人走过了一段火光时明时暗的土路,路上隔一两步还铺着不规则的石板。一行人穿过一片小竹林,便来到了破败的小村里,王凌的中军就在这村子。位于此地东南的那座庄园已经被魏军占领,但王凌并没有去那里。

偶尔还能看到有人抬着伤卒路过,王凌军虽然下午才加入战斗,但看样子并不太轻松。

随行的私兵留在茅屋外面,秦亮等三人走进一栋稻草盖顶的房子,其外墙是夯土,内墙竹骨泥糊。这种破落民房跟寿春城高大华丽的阁楼广厦、当然没得比,但就算简陋的茅屋,似乎也比魏军那种同样低矮的桐油布帐篷舒服。

低矮狭窄的屋子里,除了王凌,还有几个文官武将。秦亮等人一进来,让屋子显得更加拥挤逼仄。大伙儿都站了起来,相互见礼,彼此之间靠得很近了。

王凌的鬓发、只有嘴唇上有的髭都已花白,却仍然穿着铠甲,老头身材壮实,穿上铠甲显得更硬朗。王凌上下打量了一番儿子,频频点头,眼睛也似乎亮了几分,露出了欣喜的光。

许多中年儿子与老年父亲的关系、并没有这么热乎。秦亮看在眼里,只觉王凌父子的感情似乎挺好。

“用膳没有?”王凌问道。

王广摇摇头。

王凌立刻对着门外吩咐道:“弄点吃的来,给外面的将士也拿些。”

外面有人应道:“喏。”

大伙儿重新落座,孙礼与王凌面对面,坐在上面的木案两侧,余者在屋子里自己找军中带的胡绳床落座。王凌道:“今日幸得孙将军的人马勇猛,对阵倍敌而不败,还击溃并阵斩了秦晃。我军因此稳住了形势。”

孙礼转头看了一眼秦亮,说道:“仆也多亏得到了秦仲明。”

就在众人为今天的阶段性战果庆幸,并都暂且松一口气的时候,秦亮趁大伙儿此时关注到自己的机会,忽然开口道:“仆觉得吴兵今夜就要跑。”

人们听到这里,有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外之色,一时间没人吭声。

秦亮接着说道:“仆听说东吴将领的兵,可以父终子继,这样的将领各人心里难免有保存实力的私心。今日吴军打不动我军,还折损了五营将秦晃,所以继续作战的意愿可能不大。”

他顿了顿,说道,“其二,昨夜仆察看了寿春城送来军中的军报,位于芍陂与肥水之间的芍陂渎上,吴军已经架设了浮桥。若是吴军打算战后从容撤退,本可以坐船走;提前架设浮桥、就是为了作战不利时可以尽快离开战场,立刻就能开溜。他们只要从浮桥过去,把桥一烧,我军一时就很难追得上了。

其三,现在才四月间,本不是水位在高位的季节,前阵子罕见地连续暴雨,才导致了施水、旧运河、肥水等水面通航大船。但近日连续放晴,水位可能不久会退降,以至大船不能航行。吴军不能拖延太久,只能试图速战速决。”

秦亮又加了一句,“如果从水位上审视诸事,吴军的部署和行动就变得合理了。在孙将军已经出城、甚至王都督也随后出城的情况下,吴军两部人马顾承、张休部却仍不集中兵力于野外,先寻求以优势兵力歼灭我军机动力量。

彼时顾承、张休反而还在继续北上,想直接攻击寿春城,后面发现全琮部作战不利,才临时过来参战。这便是有枣没枣先打一杆,欲在最短的时间里,试试能不能夺取寿春;若不能快速攻破城池,他们就要走了。”

这时士卒端上来了稻米饭,还有几碗菜羹炖肉混合的大杂烩,估计是晚上他们吃剩的。汤汤水水的混合菜,卖相实在不好,看上去像黑猪吃的泔水。

但是秦亮等人确实是饿了,就这玩意,也是先不管那么多、立刻大吃大嚼。

王凌的声音道:“仲明之意,今夜袭营?”他从牙缝里微微吸了口气,皱眉思索道,“晚上容易走错路,且将士看不清旗帜,易混乱。稍不注意,还没打到敌营,自家人马先走散了。”

秦亮觉得王凌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实战验证,自己才信心骤然爆棚,心态有点飘了。

战术层面的训练和革新,毕竟是一种物理性的理论,譬如兵器长几尺就肯定能先打到对方,还算具有确定性。但刚才秦亮对形势的评估,这种事就有点抽象了,要靠感觉。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到这个份上,只能坚持主张。不然反而容易给人造成不好的印象,觉得你这人意志不坚、说话不靠谱,稍微一遇到困难就做墙头草。

秦亮一边嚼一边吞咽,先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才说道:“仆是这么想的,今天四月十九,下半夜在东半空会出现亏凸月,虽然比不上十五六的满月,但也算比较大的时候。而且白天时阳光刺眼、万里无云,天气非常晴朗,下半夜的月色应该挺明亮。借着月光,能见度会高不少。”

秦亮不是卢治中那样的神棍,不过他恰好对月相有点研究,所以才知道不少关于月相的知识。这得益于前世他有一块国产带月相的陀飞轮机械表,花了不少钱所以经常把玩研究。记得当时妻子还时常说他脑子进了水,那么贵的价格买块国产表。

茅屋内的几个人议论了一阵,还有人交头接耳。

这种主动性的决策,确实还是容易让人有疑虑,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像被动应对,敌人打过来了、只能抵抗。

譬如有个人就在小声说:“如果吴军没打算撤兵,我们半夜摸过去也没讨到好处,等天亮了人马疲惫,还得继续应付大战。那明日的情势就非常不利了。”

这样的担忧,秦亮也无法反驳。赌的就是一个预见性,如果赌对了,敌军已经决定撤军,便会无心恋战、战斗意志会大减。而且军队在撤退的时候遭遇攻击,本来就容易出问题,那么魏军趁机扩大战果极可能做到。

孙礼都还没下定决心,这时王广却先说道:“下半夜再出发,上半夜先派几个人摸近浮桥那边看看,仆觉得仲明是很谋略的人。”

王广倒是似乎很相信秦亮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