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1 / 1)

隐慈便揖拜道:“仆先告辞。”

秦亮却没有立刻出门,犹自留在署房的筵席上呆了一会。

他心里仍旧是提心吊胆。有一种犯了命案的不安生感,仿佛变成了个没落案的逃氾,就是那种睡觉都不怎么踏实的感觉。

此时他一个郡守、其实杀了人不算什么大事,掳走太后却比杀人严重多了。可见人们敬畏的、多半不是人的生命,而是法律的制裁。

唯有依靠理智,方能勉强克制这样的感受。

秦亮再次回忆了一遍自己干的事、很谨慎。时间过去太久了,那院子附近本来就没什么人来往、院子前面的窄巷子从没遇到过行人;何况每次秦亮都披着蓑衣、压着斗笠。案件也不是命案,现场屍体凶器之类的一概没有、连痕迹都很少;此时更没有指纹鉴定、基因检测、摄像头等各种技术手段。确实不容易查到他。

而且主事者换成了陈本,这事便几乎别想查出什么线索了!

当然最隐蔽的原因在于,没人会怀疑到秦亮头上来。他没有动机、与甄氏几乎没有社会关系,与郭太后的那点关系不算,否则满朝文武多少都有关系。

加上现在的洛阳、两谠的目光都在对方身上,他们更不会联想到秦亮这个“不相干”的人。

因此他应该不太可能暴露,忧心只是本能反应而已。

再说就算怀疑他,也没人敢随便查,秦亮手里八个混成旅、加上皇太后殿下的印绶,又不是拿来好看的。现在想对付秦亮,洛阳来的人少了、直接是送人头;来的人多了,那便不是查案、而是平叛。

秦亮鼓着腮帮“呼”地吐出一口气,心道: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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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九十九章 让人想不到

小雨一直没停,雨幕中雾沉沉一片。人在庭院中,连天井里对面景物、也看不太真切。

秦亮来到内宅大庭院里,便见到了吴心。吴心说陆师母来了,一共三个人,两天前就到了六安。她把陆师母等人、安顿到了郡府西侧的那个院子。

秦亮一时间顾不上陆师母,便说能抽开身时、再去见面。

他径直走进东侧庭院。玄姬先发现了他,接着王令君也走了出来迎接,两人脸上都有笑意,分开已有十余天,团聚时尤其高兴。

但等三人来到书房,秦亮关上门之后,她们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

秦亮道:“我把皇太后殿下接回来了。”

王令君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皇太后殿下,接回来?”

秦亮神情尴尬,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怀孕了,只好如此。”

玄姬一时没说话,瑞凤眼中的神情却是十分复杂。

王令君抿了抿朱唇,“君的孩儿?”

秦亮点了一下头:“因为事情很复杂,以前就没说,对不住阿。”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姑侄俩似乎都没回过神,她们估计无法想像、深居皇宫的太后怎么与秦亮搞上的。

秦亮回忆了一会,这才开口把过程慢慢讲述了出来。起初是误会,他以为甄氏是司马师送的美妇、结果不是,然后甄氏把两人的私情详细告诉了太后。大致过程都说了一遍。

良久之后,秦亮说完了,便叹道:“早就该告诉你们,只是有点难以启齿,才拖延到了现在。”

王令君终于开口道:“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住吗?”

秦亮道:“正如刚才我说的过程,朝臣想破头也想不到我头上来。”

王令君的声音道:“君做事一向慎重、周全,妾确实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玄姬看着他、摇头道:“让人想不到,才是仲明的作为。”

王令君估计还是为王家担忧,而玄姬的表现、多是诧异,在这事上似乎反倒看得开一些。

于是秦亮沉声道:“单是此事,牵连不到王家。但就算什么也不做,司马家照样不会放过王家的。”

王令君一脸沉思,俄而抬起头、又看了秦亮一眼,她的眼神十分明亮。秦亮沉默了一会,又道:“起初我对殿下确实有利用的想法,除了想在朝中有人帮忙说话,还寻思起兵的时候、能不能从殿下那里拿一份诏书。

但后来殿下为了庐江郡守的事,甘冒风险,我当时已不想再利用殿下。不料殿下竟然怀孕了,如今迫不得已只好把人带走。”

他想了想,“一开始我与殿下私会,可能在风险考量上、确实欠缺点深思熟虑,做得不太对。但事到如今殿下怀上了,带走殿下已是唯一的选择,这件事完全没有做错。

在皇宫那样的地方,那么多人盯着,殿下怀孕了便无法掩盖。当时做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纰漏,时间越长、风险越大。只有直接走掉,最简单的选择,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王令君站了起来,双手放在腹前,在书房里缓缓踱着步子。

秦亮继续说道:“我们便对外宣称、是令君怀上了身孕。令君住在东侧庭院,外人无从知晓,只有莫邪可能察觉。

然后让姑搬到西侧庭院去住,莫邪多半会以为,是姑怀上了、不便示人。如此一来,此事便只有我们几个人知情。毕竟事情严重,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看向玄姬道:“姑必定愿意与令君呆一起,委屈姑了。”

玄姬道:“没关系。”

又是一阵沉默,秦亮看了一眼天色,只得直接问道:“你们能原谅我吗?”

王令君忽然转头道:“君做了任何事,妾都会原谅君。”

顿时,换作秦亮愣在原地。

王令君看着他的眼睛道:“夫君还不明白吗?妾既然嫁为君妇,便不会有二心,君即便要谋反,妾也不会劝阻。”

秦亮怔了片刻,脱口道:“不是谋反,是勤王。”

王令君竟然笑了,那笑容有点诡异。此情此景,仿佛是回到了那天风雨交加的雨夜,姑姑玄姬衣衫不整地蜷缩在睡榻上,令君却在笑,笑声疯狂而扭曲。

令君平时看不出来,但性情有时候确实有点极端,还有某种执念。秦亮忽然又想起了她说过的那个故事,便是妇人把手臂砍了、血流满屋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