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1)

司马师稍作停顿,接着道:“大将军言,秦仲明弱冠年纪,可先行累功矣。”

秦亮顿时愣了,眼睛瞪了一下,神情骤变。有时候情绪一下子上头,如果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真的不好控制表现。

他几乎要骂出声来,暗忖道:曹爽,我糙你马啊曹爽。

狭窄的房间里十分安静,几乎是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司马师也有一阵没吭声,他在仔细端详着秦亮脸上的表情,看得很专心认真。

估计秦亮在刹那间的受打击、失望、恼怒的表情变幻,司马师全都看在了眼里。

过了一会儿,司马师才再次开口道:“曹昭伯(爽)还是把仲明当大将军府的人,阿父与我若为仲明说话,可能反而不是好事。不过若曹昭伯同意对仲明的调任,我们肯定不会反对,只要我们不说话,事情就办妥了。”

秦亮已经从刹那的情绪中稳住了心神,说道:“太傅与君之好意,仆感怀之至。”

但他心里琢磨:对于你们这些操纵大魏的权臣来说,一个太守职位估计确实不会反对,但曹爽反对、你们应该在心里窃喜吧?

司马师有拉拢、至少是桶战的心思,秦亮早就看出来了。曹爽与秦亮生出龃龉,当然是司马师喜闻乐见的事。今天设宴,估计主要就是想拿这件事说话。

果然司马师道:“仲明杀尹模,是不是先去说服了曹昭伯?”

秦亮点头道:“是的。”

司马师也颔首道:“与我们的推测一样。曹昭伯虽被说服了,但还是认为尹模是他的人,回过神来后,对仲明或有怨意。”

“君言之有理。”秦亮道,他这句认可、倒并非口是心非,“不过尹模此人做事实在太不讲究,仆只是想除掉他,没有别的理由。”

不过曹爽是真的不知好歹。尹模这种人,秦亮除掉他,不也是为曹爽好?

如果没有司马家虎视眈眈、又或者曹爽是皇帝,那么曹爽的问题可能不大。但眼下这光景,秦亮觉得、真的不能在曹爽身上寄托过多希望。

而且秦亮在大将军府完全不得信任和重用,如今无法再指望什么。

司马师沉声道:“我之前就说过,曹昭伯此等人,仲明感他之恩、大可不必。”

秦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仆与大将军已是两不相欠。但仆若急着与大将军翻脸,而君若仍不便为仆说话,仆之仕途、恐怕要走到头了。”

司马师的大眼里,立刻露出了一丝惬意的微笑,语重心长道:“翻脸只是为了公开向太傅府表忠,没有别的好处,卿万勿急躁。”他想了想,又不动声色道:“如此在王家那边,卿在适当之时、可以说两句恰当之言。否则卿在为谁说话、所有人都一清二楚,那还是中肯之言吗?”

秦亮不管是谁的人,对朝政大局来说似乎并不重要。他目前最大的价值,确实是对王家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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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一百零四章 人心如网

司马师与秦亮见了四面、约座了两次。对于这些重要人物的性情和做事风格等,秦亮自然会暗自进行观察和揣摩。

师这个人,至少在比他身份低的人面前,废话少、干脆利索、思路明快。而且显然司马师的主业、不是现在的官职散骑常侍,而是在管司马家的事。

果不出秦亮所料,司马师说完了要说的话,便从筵席上站了起来,不愿再谈那些不相干的内容。两人坐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挺短。

秦亮也起身,彼此揖拜。

司马师道:“今晚设宴的是吴夫人,我只是个中途过客。仲明来也来了,便多饮几杯,恕我不能久陪。”司马师说罢便往外面唤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吴夫人推门走了进来。

秦亮忙道:“拙荆还在家里等着,仆也不便久留,告歉告歉。仆敬君一杯。”

司马师很给面子,与秦亮又对饮了一杯。秦亮重新倒上,对吴夫人道:“多谢夫人盛情。”

这时秦亮敬吴夫人的酒还没开始喝,司马师便打断二人的礼节,忽然说道:“对了,仲明若有什么事、不方便见我的话,可以对吴夫人说。诸如约见之类的事,也可以叫吴夫人安排。”

秦亮略有迟疑,先答应道:“也好。”

司马师见状,又道:“世人都以为吴家与司马家无甚来往了,故尹模胆敢上门抄家。仲明与吴夫人稍有走动,无甚要紧。仲明有事便告诉吴夫人,没什么问题。”

秦亮点头道:“仆明白了。”

吴夫人用袖子遮住嘴,把酒喝了,说道:“君不必急着走,妾还没谢君出手相救之恩。”

“都是仆之分内事,不用客气,没必要太当回事。”秦亮道。

秦亮与司马师走出房门,再次相互揖拜告辞。司马师好像不走前厅,两人离开的方向是反的。吴夫人左右看了一眼,似有为难之色。

司马师道:“汝去送秦仲明。”

吴夫人点头应允。

秦亮客气道:“夫人留步,不用远送。”

……师回到太傅府,径直去里面的庭院见阿父。父子二人经常单独在一起日常谋事,连司马师的亲弟弟昭、也不常参与。毕竟司马昭才弱冠年纪,上面还有父兄主持局面。张春华给他们送来了两碗汤,也出门去了。

见到司马懿,师便先详细说起了刚刚才参与过的宴席。

司马懿小眼睛里的眼神浑浊无神,用随意的口气道:“吴氏独居,必常感空寂。汝叫亮去吴氏那里来往,不在意他们生出奸情?”

阿父一生结交甚广,见过无数各种各样的人,一向对人心揣摩得很有见识,别看阿父晚上的精神不振、眼神空洞,但随便一句话也不是没道理。

师听到这里,想了想便道:“一个黜妇而已,独居洛阳,不是秦仲明、也会有别人。儿若这点事也容它不下,如何对得起阿父的教训?此前那尹模是欺人太甚,强行欺凌,让儿见到黜妇时竟要被埋怨。尹模全不把司马家看在眼里、觉得我们好欺负,儿方震怒。”

司马懿道:“汝不在意便无事。吴氏即便妇德难守,大事也应该会听她哥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又更详尽地帮儿子揣摩别人,“吴应与爽有旧怨,朝中诸公也多落井下石,吴应回家后,往后吴家还有没有出路,只能指靠司马家的许诺。

人们以为汝休了吴氏,是对丑侯的恩将仇报,吴家必怀恨在心,实则不然。以吴应的处境和性情来看,他认为我们心里有愧,反而更相信日后能得到补偿的承诺。且我们在恰当时候回报吴应、也能做给世人看。”

师点头道:“阿父反其道而思,甚是有理。”

他继续说道:“上次儿本来想送个人给秦仲明,但他提到妻子管束,儿想到其妻是王家人,便作罢了。而吴家与司马家已无甚明面来往,秦仲明帮过吴氏大忙、众人皆知,偶有走动实属正常,不易招人怀疑。忽然又有前天曹爽那事、乃拉拢秦仲明的绝佳时机,儿一时没找到更恰当的地方、便想起了吴氏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