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那个镜匣,本来就是为了隔绝你手里那个镜匣的查探,你现在又用这个去找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她身后忽然有人说。

沈如晚蓦然转身。

她动作太急,以至于如今羸弱的身躯撑不住,险些栽倒。

曲不询伸手扶她。

他望见对面的人,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邵元康?”沈如晚急迫地望着身后说话的人,“陈缘深手里的那个镜匣是不是你给他的?如果没有钟盈袖,他手里的镜匣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效用吧?你一定知道怎么找到他对不对?”

孰料,前些日子还对她颇多规劝的邵元康,此时站在那里,神色竟无比冰冷。

“是啊,那镜匣确实是他软硬兼施强夺走的,能隔绝查探既然如此,自然是谁都找不到他了。”他冷淡地说,“求仁得仁,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沈如晚忡怔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邵元康定定地看着她。

“那方镜匣只有盈袖的一点元灵,少得可怜,并不能让他御使钟神山的力量,你觉得单凭陈缘深的本事,他能在灵女峰最中心活下来吗?”他说到这里,看着沈如晚苍白的面颊,顿了一下,终是缓和了一点,慢慢地说,“沈师妹,别白费力气了,你找不到他的。”

“谁也找不到他了。”邵元康说,“无论是活人,还是他的尸体,除非你把这座山挖开,否则永远也不可能找到。”

沈如晚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无论是风雪黄昏,还是邵元康的脸,都隐隐绰绰了起来,像是晃动的水中倒影,让她天旋地转。

邵元康的嘴还一张一合,成了她昏厥前的最后声息。

“像陈缘深这种活着没一点声息,死也死得悄无声息、无人知晓,对他而言不是很合适吗?”

漫无边际的黑暗压了下来,将她笼罩,最后一眼是曲不询沉凝切迫的眼睛。

在神智消泯前的那一瞬间,她想说,她不信。

她真的想这么说的,如果她回到十年前,她一定能斩钉截铁地说出来。

可言语到了唇瓣,成了一点只有她自己听得清的声息,每个字都重重敲在她自己心口。

她说,“曲不询,我好累啊。”

第93章、浮生暂寄梦中梦(五)

◎当时沈师妹进了归墟好几趟,只为了找你◎

盈袖山庄内,曲不询站在榻边,垂首静静地看了沈如晚许久。

她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沉沉的昏睡中犹有解不开的愁绪。

无论是清醒,还是沉眠,对她都是一种折磨。

曲不询伸出手,拇指抚了抚她的眉心,将那一点蹙眉揉开,可没多久,她又慢慢蹙起。

他再次抚过,不厌其烦地化开她紧皱的眉头,直到她也像是倦了,黛眉舒展着,仍未醒来,却半晌也没再蹙起。

他慢慢收回手,脚步无声地转身走出房间,反手关拢了房门。

邵元康在庭院对面等着他,一言不发。

曲不询缓缓走了过去。

“沈如晚的伤什么时候能好?”邵元康神色冷淡,半点不客气地问,不像是面对昔日好友,倒像是对着一个毫无好感的陌生人。

不过在邵元康眼里,他们也确实是陌生人。

曲不询没直接回答,他看了邵元康一眼,“你找她有事?”

邵元康烦躁地踱了几步,“怎么偏偏就是这时候受伤。”

他皱着眉看曲不询,“半个月内,她能恢复过来吗?”

曲不询凝神打量了邵元康片刻,缓缓摇头。

别说半个月恢复过来了,半个月内能动用神识便已是恢复得极快了,沈如晚想恢复到巅峰时的状态,起码要三五个月。

“三五个月?”邵元康越发焦躁,“黄花菜都凉了。”

曲不询按捺住挑起的眉头。

他太熟悉邵元康了,后者本不是这么急躁的人,除非他当真找沈如晚有什么重要的事。

“你和她先前也见过几面。”他语调平平地问,“那时候没说要找她帮忙,现在却忽然没她不行了?”

邵元康脱口而出,“我也没想到你们一来,灵女峰竟然塌了。”

曲不询不由皱起眉来。

“灵女峰崩塌,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他问。

邵元康一怔。

这话像是一盆冰水,把他心头焦躁暂时冻住。

是了,邵元康想,盈袖是钟神山的山鬼这事,毕竟也算他和钟盈袖这对道侣的秘密,以沈如晚的脾性,决计不会把他人的隐秘透露给旁人的。

只是他原以为,以沈如晚和曲不询的关系,应当会在这保守秘密的范围之外,却没想到沈如晚竟真没和曲不询说。

邵元康沉默下来,一时无话。

“算了。”他重重长叹,“是我和盈袖时运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