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不询也没去管。

他只是倚在门边上,看了她半晌,像是两尊靠沉默来较劲的雕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忽然挑了挑眉,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哦,原来在你心里,我地位还挺重要的。”

沈如晚像是终于被触发了机关的木偶人,骤然抬起头,恼怒地望着他,“你不要自作多情”

“他是我如今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是。”曲不询抑扬顿挫地重复,定定地望着她,“那我说的话,你是信、还是不信?”

沈如晚抿着唇从位置上站起来。

她匆匆地要离开,不想再听他把她无意中的话重复给她、平添羞恼。

可曲不询像是提前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一般,三两步走到她身侧,堵住她去路。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接下来的话都给我听好了,最好能记在心里,一个字都别忘。”他垂着头,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像是深吸一口气,“我不是为了利用你,也不需要为了利用或者报复你做到这一步,我没必要搭上我自己。”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神魂颠倒。”他说,“沈如晚,你说你在这世上最信我,那这话你是信,还是不信?”

沈如晚大脑一片空白。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像是同时被两个截然相反的力道扯得四分五裂,超乎了她从韶年时便暗暗期许的最大想象,美得不像是真的。

“我……”她怔怔地望着曲不询的脸,唇瓣微微颤动着,惊愕一阵一阵地涌上来,像是急促的浪涛将她一次又一次淹没,她几乎有种站不稳的感觉,头重脚轻,总觉得在做梦,本能地排斥这美梦的感觉,可又恨不得一头坠入其中,“我……”

曲不询紧紧盯着她。

“我……爱信不信!”

她憋出几个字,落荒而逃。

曲不询始料未及。

他伸手去拉她,可沈如晚走得太急了,只有衣袂擦过他的指尖,一拂即逝,什么也没留住。

他无言地望着她纤瘦笔挺背影转瞬消失在门后。

半晌,竟气笑了。

爱信不信,那究竟是信还是不信啊?

沈如晚的脑袋瓜里究竟是怎么能想出这些稀奇古怪又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真是想也想不通。

他没好气地低下头,望见桌上那几乎未动多少的红玉春饼。

不必多说,自然是她为她那个好师弟殷勤准备的都是十年未见的故人,怎就只有他总被横眉冷对?

曲不询越想越烦躁。

他一抿唇,伸手朝那盘子里拈了过去,不过三两下全都吃光,半个也没剩下。

再抬起头时,唇齿间只剩下浅淡的清甜。

其实这春饼是很美味的,可或许是他魔怔了,又或许他从前的克己自持都是装的、实际上心里藏着一匹贪得无厌的恶狼,他忽而默不作声地想,他已尝过这世上最销魂夺魄的滋味。

从此往后,他只想夜夜攀摘。

第83章、是他酿就春色(四)

◎如果你不是长孙寒就好了◎

沈如晚呆呆地坐在窗边,一声不吭,动也不动一下,窗户合拢着,外面天色也昏黑了,风雪呜呜地响动,像是深山的呜咽,一声比一声更凄切,屋里还没点燃灯火,昏昏沉沉的。

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窗外传来脚步声,像是有意让她听见,让她做好心理准备,走得不紧不慢,一步步向她门边走来。

沈如晚藏在胸腔里的心忽而提了起来。

她十指交握着,扭过来又扭过去,等到那脚步声停在门口时,又仿佛嫌这不够稳重一般,强行定住了,深吸一口气,神色冷淡地望向屋门。

雕花门被轻轻叩响了三下。

沈如晚没说话,她当然知道外面的是谁,他也知道她一定听见了,只是她不愿动。

她抿着唇坐在那里。

一片静谧。

沈如晚一直没动。

过了一会儿,那悬在半空中的手终于动了,又在门上敲了三下。

沈如晚轻轻咬了一下唇瓣。

她既想看见曲不询,又不想看见他。

敲门的人像是并不着急,既没出声,也没动,手还悬在那里,影子映在窗纸上,像是一种沉默的僵持。

门扉第三次被叩响。

沈如晚终于起身,在第三声刚敲响的那一刻猛然拉开门。

曲不询一肩风雪地立在门口。

他身形高大笔挺,把空当也挡了大半,走廊上本就没点灯,只有一点晦暗天光,勉强能看清形迹,他站在那里,天光照也照不进来,只有丝丝缕缕从边角抖落,屋里屋外一般黯淡。

沈如晚像是忽而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