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双三角形的耳朵又一次变化了起来。但可怕的是,这耳朵并没有向着门口的地方游移,而是越变越大,显然是要?破窗而入!

就像是暴风骤雨来临前?,总要?有片刻的平静。

已经占据窗纱五分之四的黑影凝固住,而外边的脚步声骤停。

“笃笃。”

下个瞬间?,敲门的脆响、窗纱划破的刺啦声,连同应止玥就着陆雪殊的手滚落的沉闷暗响同时发出。

周身被冷浓的味道?裹住的那一刻,门倏地从外推开了。

第38章 门扉之内

灯罩下的光熹微, 有什么东西风一样刮了出去?。

然而?,在敲门者的面容映入眼帘时,应止玥原本露出警惕的神情怔了一瞬, 在对方?看过来时已经收敛, 调整成惊恐不安的样子:“什么人擅闯道观?又欲行何事??”

来人也?是一愣, 施了个礼,“贫道法号清音, 是这九宿道观的观主,不问自来, 冒犯施主了。”

同样是一身淡青色的道袍,但穿在清音观主身上?的效果,和狸娘的效果不一样。袍身上绣有繁密的道符图案,而?她的发髻整齐高耸, 容貌端庄典雅, 眉毛却修得微微上?扬, 整个人的面部线条本是柔和而?匀称的, 只有唇边的一道黯淡旧疤像是一道瑕疵,使得白玉微瑕。但除去?这一点,如若不是鬓边微微泛出几根银丝,没人能?猜测得出她的年?纪。

“适才贫道听?狸娘讲,观内来了位身体抱恙的贵客, 本不想深夜叨扰,奈何不日便要回京,便敲门想试试看施主是否还未入眠, 却忽闻重物坠地之声……施主可遇到了什么麻烦?”清音观主话?说到这里, 才迟疑地顿住了一下。

刚才应止玥在观察清音观主,清音观主也?在观察屋内的事?项。

只见整洁的缛榻上?空无一人, 褥子和木枕都凌乱地堆叠在床脚,勉强罩住了两个人。大小姐鬓发微湿,眼睛都因战栗的情绪露出抹细细弱弱的水光,而?旁边低垂着羽睫的人侍女装扮,并没有抬头,只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攥住自己手?臂的那一截细白腕子。夜风微微吹拂过两人交叠的发丝,缠绕着勾连在一起……

嗯,怎么说,就?是比起受到惊吓,更像是……

清音观主念了句咒,这才能?冷静下来,将灯烛放在桌面上?,这仔细一瞧,面上?也?浮出讶色来:“真没想到,原来是应大小姐”

“观主说笑了。”应止玥这时候也?缓过神来,回想起刚才的响动,清音观主的脚步声确实不大,而?且也?确实像是清音观主所说的那样,有重物坠地声传来后,门才被推开?。

更不用说,清音观主嘛,老熟人了,之前她在京城清修时,观主也?是这位清音观主。

不过应止玥之前做人的时候,实在太过疲懒,除了有关自己的事?情,是万事?不上?心,也?不了解这位清音观主的背景。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她喝完鲫鱼汤后直接上?床休憩,也?没来得及找陆雪殊再帮她描一遍眉,现在露出的肯定是应止玥本来的脸。

不过没关系,做鬼做了这些月,应止玥掌握的最大技能?就?是说鬼话?。

“应家?的大小姐远在京城,观主唤我阿月即可。我胆子小,以为有歹人,惊慌间就?掉下了塌。”大概是遇到的奇怪事?情太多,应止玥已经麻了,从杂乱的地上?撑起身,让陆雪殊倒了杯茶,慢吞吞道,“我身边这侍女叫小姝,不会说话?,观主见谅。”

清音观主到底见多识广,听?到她这话?,也?不再多看陆雪殊一眼,便了然地点点头,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在视线不经意向外移时皱起眉头:“阿月姑娘,这窗纱怎么破了?”

应止玥比清音观主更想知?道:“观主刚才在外,可见到了什么奇怪事??”

按理说,映在纱窗上?的耳朵剪影是闻声识人的,在清音观主没有推开?门前,应止玥也?以为这个精怪是冲着响声去?的。

可是等一开?门,除了窗上?的纱破了,什么东西都没出现。

清音观主:“不曾。”

应止玥顿了一下,本来想道出自己见到的事?情,却用余光瞥到了陆雪殊微小的摇头,话?到唇边便换了词,“可能?是这几日夜里风太大,将这窗纱吹破了吧。”

这当然是胡诌出来的敷衍说辞,然而?清音观主却好像被说服了,她捻了捻碎在一边的粉末,眉头登时紧锁起来,转头怒斥道:“狸娘!明明答应用平纹绡来做窗纱,你?又用桑皮纸来糊弄了!说,多出来的银钱又被你?用去?买什么果子吃了?”

不大一会儿,穿着灰袍的俏丽道士就?缩头缩脑地跑过来,嘟囔道:“哎呀,知?道了,我明天就?去?买平纹绡来糊窗还不行吗?……诶,别揪我耳朵啊,疼疼疼!”

别说狸娘,应止玥都被惊呆了,在她的印象里,清音观主一向是八风不动的威严道长,还从未露出过这么凶狠的模样。

身为体贴心善的大小姐,应止玥赶忙劝道:“观主不必着急,我看这窗纱去?了后,月色泠泠,也?别有一番喝茶观赏的意趣。”

“对对对,阿月说得很对,我早说了这么小的一个房间,还不透风,闷笼似的,有什么意思?肯定要有风才舒服……唉哟你?怎么又揪我耳朵!”

狸娘还要赞同地再夸几句,应止玥话?锋一转,笑着看向清音观主,开?始连声咳嗽,以手?扶额:“只是我身体太过虚弱,称不起这无垠夜色,可否劳烦观主帮我和小姝换个房间?”

狸娘:“……”

清音观主:“……”

确定了,果然就?是那位应家?身娇体弱的可怕大小姐。

倒是狸娘,眼睛机灵地转了转,在看向应止玥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诶,阿月,你?晚上?的时候怎么和白天不一样了?”

应止玥不等她说完,已经接过陆雪殊递来的帷帽,一把扣在脑袋上?:“因为我习惯夜间敷粉,久而?久之能?腌入味,可使皮肤褪去?暗沉,更加白皙清透。”

狸娘惊喜道:“真的?”

应止玥微笑:“狸娘又不曾吓过我,我骗你?做什么?”

“那我……”

清音观主忍无可忍,一爆栗捶向了狸娘的头,也?不怕把人脑壳捶坏,转而?向应止玥又施了个礼,“阿月姑娘真会逗趣,便是不说,贫道也?要为您换个客舍。请随贫道来。”

她脚步匆匆,还揪着狸娘的耳朵不放,咬牙切齿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啊?你?就?算是搁水里白漂十个月,也?洗不成白皮!”

清音观主事?情很多,将应止玥和陆雪殊带到新的房间,就?拽着狸娘匆匆辞行离开?。

月移窗縠,罗窗边掩映的终于不是玉米浆果,而?是红蔷翠竹。屋阁也?更大,梳妆台上?嵌着铜镜,虽然还是只有里间有张床,外间也?余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放置一张供人休憩的榻。

换句话?说,免费从特价单人房升级成豪华双人间,还附赠单独的净室和小厨房。

应止玥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房间的陈设,和她之前在京城道观住过的客舍不能?说是基本相似,只能?说是完全一样。

不管在哪里,做人还是做鬼,大小姐都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