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懒得?跑了?吗?”一道含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其实也不算是特别突兀, 尽管应止玥从密室中?退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特意去寻陆雪殊, 甚至连并?肩而逃的李夏延都跑散了?,但他?总是有?准确找到?她的能力。
应止玥拍拍绸带上不存在的细尘,微微提起裙摆,蹙着眉道:“这种事重要?吗?”
长长的曳地长裙上坠着细小的暗梅,精致婉丽, 应止玥在穿上它的时候,大?概从没有?考虑过今日还会夺路狂奔。
船体摇晃时,咸涩的海水涌上木板, 浅浅打湿了?雪白的裙摆, 洇湿出透明的质感,梅色像是浸没了?血, 逐渐含混地晕染开。
运用术法来解决这一点小问题轻而易举,但是挑剔的大?小姐必然不会同意,她打量着乾坤囊中?新取出的一尾长裙,不满道:“你让我在这种露天席地的地方换衣服?你怎么想的?”
陆雪殊伸手锁好了?门。
大?小姐蔑视一笑:“自欺欺人。”
“嚓”的一声轻响,烛火被按熄。
“你不是还能看得?见?”
陆雪殊瞥她一瞬,安安静静地闭上眼。
“这里的空间就?这么大?,你自己一个人就?占了?……喂你干什么?”
随着沉闷的咯吱声响,一种陈年的沉水香气翻涌出来,应止玥吓了?一跳,往后半退了?一小步,惊怔道:“你推开别人的棺材做什么?”
闻言,陆雪殊轻轻地笑了?一声,低喃的声音太低了?,她没听清,刚要?开口,就?听他?温温和?和?道:“姑姑都不是人了?,进到?别人的棺材里也不至于害怕吧?”
“……这种激将法很幼稚。”话虽如此,比起湿哒哒又混着砂土的地面,干燥干净的棺材内部自然更适合换衣服。
何况棺材里还没人,往好的地方想,也许是对?方已经诈尸了?。
棺材的木料厚实温润,隔音效果也是一流,应止玥慢吞吞地换下?帏裳和?下?裙,指尖刚触到?小衣后面的带子,便?感到?头?顶有?两丝细光泄下?来。
她只来得?及将旁边的雪色中?衣仓促地掩住上半身,厚重的盖子就?重新严丝合缝地盖上。
应止玥闭目深呼吸了?两瞬,才愤怒地半抬起头?扒拉身上的人,“你怎么没声没息的,跟小姝”
“似的”两字尚未出口,陆雪殊的手指已经抵了?进来,“嘘”的掩住了?她后半句话。
海浪扑在船体上,带来嘶嘶的哔剥声,寒风呼啸,又像是凄厉的呼唤。隔着棺材上极细小的一条缝隙,伴随着烛台上的火焰忽明忽暗,狰狞的阴影也在墙上摇曳。
可是……等?等?,刚才烛火不是已经被熄灭了?吗?
应止玥这才凝神几分。
棺材底牢固地焊在地面,粒子紧密堆积,因而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得?较空气更快,且清晰,咯吱咯吱地刺痛了?应止玥的耳膜。
应止玥瞳孔微缩,但很快镇静下?来,皱着眉心道:“这又是谁啊?于双娣?小莲……唔。”
本来在嘴唇中?安分待着的手指忽然一错,应止玥没设防,猝不及防地咬伤了?一点皮/肉。
“别说。”
浓稠的血味似乎都渗进里面,凄迷而冷淡的,偏偏视线昏茫,于是舌尖的触感也变得?钝了?。
紧接着雪绸的中?衣被移开,取而代之的是摩挲时会带来细密麻意的指腹,她刚欲甩开,他?却缠绵地咬住了?耳尖。
“至少在这里,不要?提及别的人,好吗?”
应止玥简直惊呆了?,“这是在棺材里,你怎么还能”
然而顾得?了?上面顾不住下?面,何况陆雪殊简直是疯子一样?,不顾指节被咬出的鲜血,反而就?着她的嘴唇吮吸几下?,凉而苦的。
喘息之余,世界都变得?热了?。
“你再胡来,信不信我给你割了??”她恶狠狠地警告。
隐在腰间的匕首是意外之喜,要?不是这番动作,她估计都快忘了?当初在道观密道中?得?到?的这把利器。
“大?小姐这样?狠心吗?”
“那么……”
与预想的不同,陆雪殊非但没逃开,却反而因这想象更加兴奋,带着她手里的匕首贴过去,连她本人都感知到?森寒的凉意,激灵灵一颤,他?却借此机会将她拥得?更紧,缠绵地和?她咬合住,轻笑道:“可千万别心软啊。”
“割掉的话,就?可以无时无刻不被带在身上,扯也扯不出来,死了?之后也要?化在一块,一同烧成灰。”他?语气竟像是有?些艳羡似的,一些不易察觉的隐晦期待滋生而出,沉浮在他?漆黑的眼瞳。
这当然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假设。
应止玥呼出的气扑湿了?纹理?细腻的乌木上,反漾出幽幽的沉水香。
由于环境原因,她也无意识地被带入陆雪殊话中?的情境中?去,好像真的如他?所说,她无论是插花品茗,还是读书赏画,即便?只是一个人跪坐在蒲团上冥想,他?也会沉沉地坠在里面,无法分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应止玥在紧张的时候,他?反而愈加亢奋,揽住她腰肢的力气更重一分,竟是真的要?卡住,再也取不出来。
体温攀高,刀刃的冰凉让她周身战栗,但陆雪殊好似感受不到?,执着她颤抖的手找准了?位置。
“大?小姐也再没有?办法让我离开你了?,好不好?”他?这样?说着,手上一个寸劲,竟是真的要?往下?割!
陆雪殊……好像被她给彻底玩坏了?。
大?小姐本人也要?承认,四处乱跑结果跑到?这里,实在是大?错特错的决定,哪怕是直面外面可能在窥伺跟踪的小莲,也绝对?比现在面临的情境好。
应止玥手一抖,赶紧推开他?胳膊,把手里的匕首丢出去,落在棺木上都是清脆的嗡响。
不过从她丢出手,到?落地的时间过长了?,响声比起说是置在棺材内,倒像是透过缝隙遗留在外处,闷闷的重声。
这响音也回荡在她的脑海,她后知后觉地急声呼吸着,一层湿汗润过她凌乱的青丝,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