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于昌氏赶忙在旁边解释道:“应小姐莫怪。连枝妹妹原是县府的表小姐,也是我夫君娶的第七房太太,只是这孩子太贪吃,成婚的时候见到我夫君又紧张,竟是活生生被一块绿豆糕给噎死了,你说冤不冤?”
应止玥之前虽然在京城,也耳闻过一些于绝嗣发妻的事情,说于昌氏贤良淑德,一派主母风范。
现在看来,于昌氏何止是贤良淑德?不说生前怎么样,连咽气了都和丈夫后来娶的填房和睦相处,呵护爱戴,就算是对待自己的亲妹妹怕是也不能这么温和。
于昌氏宠溺地摸了摸连枝的头发,转而对应止玥说:“连枝妹妹去世的时候也刚及笄,就是个孩子脾气,不但听风就是雨,连记性都稀里糊涂的。这不,前两天惦记着玫瑰糕,还粘着我说要一直在一起,这两天见到应小姐,又说想和你一起玩了。”
连枝被羞得小脸通红,连声反驳:“我记性很好的!”
应止玥便问她记不记得死掉当天发生的事。
这下连枝就卡壳了。
虽然连枝嘴硬坚持,但确实忘掉了不少东西。她虽然不是生在名门大户里,但也家境殷实,父母如珠似玉地爱护她,度过了非常快乐的童年和一半的少女期。
不仅如此,她们家还和代城的县老爷有七扭八弯的亲戚关系。家人送钱送礼,打点无数关系,央了好半天终于在县夫人的帮忙下订了个好亲事。男方是于家的二少爷,还生得一表人才。前途无可限量不说,对着出身小门小户的连枝也温柔可亲。
“于二公子可是宫里的于贵妃亲眼看着长大的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瞧上我的。”连枝年纪小,只记得于绝嗣是个大官,之前虽然结过亲事,但是莫名其妙地都没成。
她这么一说,应止玥倒是想起来冒乐曾提及过“早死的新嫁娘”。又想到两个枉死的商人的议论,说于家二少爷的第七房媳妇刚过头七。这样想来,他们说的都是同一个人,正是眼前的小姑娘。
不过连枝也真是个糊涂鬼,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于昌氏笑着去刮连枝的脸,后者又别扭地转头跑开。明明是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可是应止玥却莫名觉得指尖有点冷。
于绝嗣订的婚事,可不是什么莫名其妙就没了的。
不止是连枝一个人,先前与他有过婚约的小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成婚后魂殡西天了。
第9章 烧火救家
听到应止玥的问题,于昌氏刚想开口说话,忽然眼睛一立,瞪向应止玥的身后,同时手握成爪,径直向后掏去:“应小姐小心!”
于昌氏展现的一向是温和的样子,这还是应止玥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疾声厉色。
耳后传来呼呼风声,带着种干燥的榉木叶的香气,应止玥向旁边微微一避,恰好看到椭圆脸木偶沉肃下来的脸。
“咻”
木偶的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红色嫁衣袖子的遮掩下,指甲尖锐如针,和应止玥的脸咫尺相隔!要不是应止玥反应及时,感觉到了风声,刚才怕是直接就被划伤脸了。
于昌氏恰好在应止玥后面,见此大怒,一把擒住对方的手腕,喝道:“你怎么还这样冥顽不灵!有什么仇怨你冲着妾来就是了,应小姐可是无辜的。”
虽然应止玥的脸没事,但是前额的发丝也被削掉了几缕,仍有几分惊魂未定,便向后移了几步。
然而,正是后移的这几步,她到了连枝的边上。
连枝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很快,但是应止玥还是捕捉到了,因而不动声色地问:“你认识她?”
连枝的茫然更重,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可最后也只摇摇头:“我没见过她。”
这时,于昌氏已经制服了红色嫁衣的木偶,伸手直接丢到了后院里,掉下去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听着都疼。
连枝被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于昌氏也有点无奈,转向应止玥解释说,她虽然现在不是人,但是因着于绝嗣给她选的宅子位置好,又时常来祭拜她,就引得很多野鬼嫉妒,要来夺去她的气运。
“应小姐的事情,妾在鬼界也有所耳闻……听闻你的原身也是被夺舍了。”于昌氏想了想,“应小姐自然是善良的,可有些零星的贱人也和夺舍你的野鬼一样,也想享受着妾有的一切。她们前世受尽了苦,妾也能理解,可是她们不仅想要夺走我的气运,还想要夺走夫君的气运,就不能怪妾用点法子自保了。”
应止玥疑惑:“那连枝……”
于昌氏忙摆了摆手,说连枝和她们不一样,只是小姑娘太贪玩了,也想试试当木偶的感觉。于昌氏拗不过她,这才勉强点头同意,没想到一转眼就跑出去了。
“宅子外面这么危险,连枝又比不上应小姐你聪明,可把我担心坏了。”
应止玥笑了下:“怪不得我前天在酒馆看到了夫人,您当时是来找连枝的吗?”
没想到的是,于昌氏果断摇了摇头,“应小姐是看错了吧,妾虽然借着夫君的好心,能在这座宅子里续命,但是后宅里的法阵也束缚了我。除了‘于昌氏’这栋宅子,妾哪里都去不了。”
说着,于昌氏还直接走向宅子的边缘,将手指往栅栏外探了探,一阵焦糊的“撕拉”声,她的手背瞬间出现一块焦糊的痕迹,皮开肉绽。
连枝唬了一跳,想拿纱布给她裹上,但是于昌氏避开了对方,只笑盈盈地看向应止玥,叹气道:“我们做女人的,便是成了鬼,也还是得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里。还时不时有贼心不死的野鬼来缠,可不是得小心着点?”
应止玥:“正如夫人所说。”
但既然于昌氏不能走出这栋宅子,那在酒馆的时候,藏在两个商人眼睛里的身影也不会是于昌氏。
难不成是她看错了?
后宅庭院树影深深,叶子在地面上扫出参差的影子,大概是光线角度的问题,显现出一种极为诡谲的深红色。
连枝倒是没有察觉任何不对,但她死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刚十五岁的小姑娘,就算记忆缺失一块,也不想总是困在诡异的宅子里。她跑到应止玥身边,脸蛋红扑扑:“姐姐,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出去玩啊?我给你云片糕吃。”
然而,应止玥不为糕点所动。
“不然杏仁膏怎么样?加在冰沙里拌一拌,香甜又可口。”
“有一家店做的猪蹄可好吃了……只有我知道,要不要我带你去?”
也不管应止玥有没有反应,连枝一顿碎碎念,差点没把荷包里揣着的零食都给掏干净,闷着头道:“我记得我还藏了一把五香的瓜子……”
于昌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摸了摸连枝的脑袋,“你乖一点,应小姐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爱吃瓜子?你要是想她,多让她来我们府上玩就是了。”
应止玥表示没关系,刚要辞行,连枝就兴奋地叫嚷起来。
“找到了!我把瓜子穿在这块破玉上头了!”她粗鲁地拍了拍乳白色玉佩上的碎屑,举起来一串饱满的瓜子串,“姐姐,你瞧!”
应止玥本来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可是就是扫过去的瞬间,她立马就认出了这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