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爆炸与火光,一阵连着一阵,大漠仿佛就被隔为了两截,那震颤心神的感觉,令所有人侧目。
林晚荣脸色平静,眼神冷酷的像天山的冰雪,他长长吁了口气,用力拔出长刀,嗓子沙哑着怒号:“报仇的时候到了!不要给突厥人任何的机会,为了死去的弟兄,杀光他们!冲啊”
“杀光他们!冲啊”方才经历过血战的将士们,积累已久的怨气与怒火瞬间爆发,亲如手足的弟兄们的惨状,更激励起他们的杀气。在这转败为胜的时刻,唯有鲜血,才是对死去弟兄最好的祭奠。大华残兵们调转马头,赤红着双眼,像是最凶残的恶狼般,直往突厥骑兵杀去。
林晚荣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风声在两边呼啸而过,惨死兄弟的面孔在他眼前闪过,他什么都记不起了,心里就想着一个字杀!杀!杀!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钻进突厥人堆里就是一阵猛砍,没有技法,只有一刀斩!!似乎有一种奇怪而强大的力量,让他瞬间成为了无敌的勇士,眼前的血光在他眼里,就像是大漠里纷飞的红雨,是用来洗刷大华百年耻辱的。
“林兄弟疯了”高酋喃喃叹着,眼眶湿润,忽地暴喝一声:“我他娘的也要疯”他一人一刀杀进敌群,与林晚荣互为依背,手起刀落,一个又一个的突厥人被他斩于马下。
这一群败退下来的残兵,忽然像是脱胎换骨似的,一个个力大无穷,不要命的往突厥骑兵冲去,那气势,那力量,就连最能征善战的突厥人,也忍不住的惊骇之极。
“杀啊”南边尘土飞起,成千上万的龙旗高高飘扬,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数十万大华精锐像是大漠里突然涌动的尘沙,滚滚而来。冲在最前的胡不归,胯下骏马如风,他双腿并立鞍上,眼中的血光让胡人胆寒。
一洗大华百年耻辱,就在此刻!
突厥人虽是战力强悍,但城中一部尽灭,这前出的两万余骑后路被断,已成孤军,在无数如狼似虎、渴望洗刷耻辱的大华精锐面前,便有再大的战力,也唯有湮没在这漫漫黄沙之中了。
林晚荣自己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浑浑噩噩之下,手臂早已肿痛,除了挥刀外,再也想不起任何的事情。他与高酋、杜修元三人后路化先锋,一路所向披靡,身上的战袍早已被鲜血染透,看不清了模样。
这一路拼杀,中间历险无数,数次便要丧命胡人刀下,也不知怎么,那最后一击,却总是他动作抢了先。
左丘的左路和徐芷晴的中军来的正及时,将这追击出城的胡人切成了数段彻底围剿,此战大局已定。胡人先头部队六万大军,五原城中就报销了一万五,这城外的两万多人大部已被消灭,小部还在负隅顽抗,但已无碍大局。稍微有些遗憾的是,还有两万余突厥骑兵没有来得及进城,包括突厥先锋努尔梭哈。在五原城的火光中,努尔梭哈眼望着对面的惨烈厮杀,却再不敢贸进一步。
“痛快,痛快!”胡不归兴奋的脸膛通红,盔甲早已染成了血色,钢刀都已卷了刃。他兴奋地比划着:“我老胡打了这么多年,就数这次杀得最痛快。林将军,你不知道,我从没见过突厥人如此绝望的眼神!四万,四万胡人那,还有比这更痛快的事情么?!”
首战就能歼灭突厥精锐四万余人,这着实是一场了不起的大胜,此战扬名千古,那是不用怀疑的了。
林晚荣心神俱疲,淡淡叹道:“胡大哥,我军战损多少?!”
胡不归神色一黯:“此役我们虽是大占优势,但那胡人战力委实强悍,我军战死一万余人。其中六千余是随将军你驻守五原的兄弟。”
林晚荣咬咬牙,眼眶刹那就红了,高酋与杜修元也是黯然不语。
“胡大哥,突厥人的后续部队,还有多长时间赶到?”他长长叹了声,嗓音沙哑着问道。
胡不归道:“约摸两个时辰,对面那努尔梭哈就在等待胡人后续援兵的到来。徐军师嘱托我们迅速清理战场,即刻撤离,避免与突厥大军正面碰撞。”
林晚荣点了点头,放眼四望。大战之后,四面狼藉,硝烟滚滚,火光飞溅,淋漓的鲜血将大漠的尘沙都染得红透了。远远的,长长的木板排成一排,下面架好了干枝,阵亡将士的遗体,被整齐的安置在一起,数万大军静立在侧,凝望着朝夕相处的战友,泪光闪烁。
林晚荣拧紧了手掌道:“弟兄们的遗骸都收集齐了么?”
“城外战死的,都聚集在一处,遗骸也整理过了。”胡不归鼻子发酸:“五原城里的,只怕是找不着了。”
五原城的焰火,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祭奠了。林晚荣叹了口气,缓缓朝阵亡将士的遗骸走去。
一张张年轻的脸孔在眼前闪过,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虽是遗容已经整理过,但那凄惨的死状,仍是触目惊心。他们都是妻子的丈夫、父母的孩子,有多少人正在日夜祈祷、盼望着他们安然返回?她们哪里知道,她们日夜牵挂的梦里人,早已化为了大漠深处斜阳下的一摊白骨。
林晚荣心如刀绞,两行虎泪无声的滴落,默默的跪倒在地,杜修元、高酋、胡不归紧随其后,数万将士泪流满面,跟在主帅身后,长跪不起。
沉默了良久,杜修元轻声道:“将军,时辰到了,不能让兄弟们的遗骸落入胡人手中,请您送兄弟们一程吧。”
林晚荣长长吁口气,接过杜修元手中的火把,一咬牙,火把扔出落在枯枝里,熊熊大火由近及远缓缓蔓延,吞噬了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自此,大漠深处,便又多了数万的英灵。
胡不归道:“将军,我们马上就要撤离,但我们缴获胡人的数万匹战马,由于时间紧迫,还有五千余匹难以驯服的,又一时带不走,这个该要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林晚荣哼了声,眼中冷芒闪过:“一针一线,一草一木,绝不留给突厥人!”
胡不归不解地看他一眼,林晚荣双拳握的咯吱咯吱作响:“难以驯服的突厥马,全部就地斩杀,着全军将士动手。突厥人狠,我们要比他更狠!”
“好,就当如此!我大华之前便是吃了软弱的亏!”胡不归大叫了一声,眼中锋芒闪动。
突厥大马果然名不虚传,虽是经历了战火的惊吓,却仍然脚步稳健,蹄声昂扬。只是它们野性十足,一时难以驯服。
看着数千匹突厥战马在眼前嘶鸣,胡不归兴奋的老脸通红,像切白菜一样宰杀胡人战马,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也叫胡人看看我大华的狠。
“准备”胡不归眼中凶光闪烁,大手用力挥下:“斩”
“斩”数万将士齐齐大喝,五千匹突厥大马长长嘶鸣一声,瞬间便身首异处,冲天的血迹映红了天边的夕阳。
林晚荣跨上马背,看着眼前激情昂扬的将士,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浓浓的责任感。
“走”他大吼一声,拨转马头,率先前行。几万大军跨身上马,跟随主帅身后,绝尘而去,无数雄壮的身影缓缓消逝在了大漠尘沙深处……
五千匹突厥大马身首异处,血迹干涸。在沙雾笼罩的夕阳里,五千颗马首整整齐齐,排成两个令敌人颤抖的滴血大字“大华”!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严峻的形势
五原一役大胜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至兴庆、朔方、雁门关,长城内外一片欢腾。无数的戍关将士欢欣雀跃、热血沸腾,激动的泪水洒遍垛口炮台。
胡人之祸绵延百年,郁郁沉疴,终在今朝得雪,这扬眉吐气的一刻,大华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了。
首战歼敌虽只有四万余人,却是在大华人数战力皆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取得,其战役之经典,足可写入教科书。这是一场里程碑式的胜利,对鼓舞大华民众与将士的士气,意义无比重大。
脚踩炸药,镇守五原,率万余勇士血战突厥,有勇有谋、敢作敢当,林晚荣一战成名,不过几日功夫,他的名字就传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铭刻在了六十万戍关将士的心中。相比之下,昔日剿灭白莲的功劳,则是完全不值一提了。
林晚荣却没有功夫理会这些,此次大战,从山东带出来的精锐损失惨重,无数年轻的将士在他眼前倒下,刺激的他难以安眠。这一路走下去,他发了疯似的练兵,早起晚睡,玩命的程度让胡不归等人也暗暗吃惊。
“徐小姐,你去劝劝将军吧。”落日下,胡不归、高酋、杜修元三人站在徐芷晴身边,凝望着远处林晚荣宽厚的背影,默默叹气。
林晚荣跨在马上,光着臂膀,单手持刀,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脸颊不断滴下,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却毫无觉察。双腿一夹战马,像一阵旋风似的冲了出去。
“杀”他怒吼一声,手中长刀刷地刺入立起的圆木当中,长长的刀尖戳穿木背,颤颤巍巍抖动。他身后身影雷动,数千匹战马掀起狂沙,骑士们怒吼着,演练沙漠攻势。
徐芷晴幽幽一叹:“他的性子你们不知道么?笑起来比谁都开心,倔起来比石头还硬,谁能劝得了他。”
高酋点头道:“也是啊,以前我与林兄弟说起哪家的小姐长得漂亮,他眼里放的全是亮光。这两天任我怎么说,还千辛万苦弄了几本画册给他,他却怎么都不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