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小子的厚脸皮,老徐也寻不着办法,唯有苦叹一声,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说了几句闲话,徐渭见他无恙,又身有要事,便起身告辞。才将他送走,便见洛凝脚步匆匆进来,急声道:“大哥,皇上来了!!”

“父皇来了?!”秦仙儿惊喜交加,紧紧拉住林晚荣的手:“相公,有父皇做主,你什么也不用怕。是谁害你,我保教他百倍归还。”

听说皇帝亲来,林晚荣大喜,真不愧为老丈人,三天来看了姑爷两次,这情意可不是盖的,比亲爹也差不了多少了。

“快请,快请!”他急忙挥手,旋即又觉礼节似乎有点问题,忙又纠正道:“不是,不是,抬我出去接他。”

看他兴奋的样子,洛凝犹豫一阵,小心翼翼开口道:“大哥,你别急,皇上的龙撵已到了门口。”

凝儿这丫头糊涂了吧,龙撵都到了门口,这还不急?老丈人给我面子,我也得给他面子不是,花花轿子人人抬,就是这个理啊!

“大哥,先别急。”见秦仙儿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洛凝忙将他身子按住,轻声道:“皇上来是来了,不过,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皇上来看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林晚荣笑着点了点头。

洛小姐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声道:“皇上赐了麻布白纱、三千缟素,龙撵便停在门外,他,他是来吊唁你的。”

吊唁?这个词好陌生啊!我又没死,值得他这么大张旗鼓的赐缟素麻布吗?

“父皇这是做什么?”秦仙儿气恼的哼了一声:“相公好好的,哪用得着吊唁?他老人家准是听信了刁人的谗言,我这就找他去。”

刁人?我看就我这老丈人最刁了。林晚荣拉住仙儿的手,笑道:“不用找他,我死没死,恐怕老爷子比我都弄的明白。”

秦仙儿应了一声,停住脚步仔细想了想,忽地笑道:“我明白了,相公!父皇和你一样,都是在做戏。讨厌,他怎么学的和你一样奸诈了!”

林晚荣听得大惭,论起奸诈,我可不及他老人家的百分之一。

一声压低了声音的大笑自厅外传来:“霓裳,你怎可在背后说父皇的坏话?”

屋外缓缓行来两人,皆是布履青衫,打扮普通,寻常人家模样。前面的老者,虎鼻浓眉,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些病态的红晕,眼帘开合间射出湛湛神光,步伐缓慢,却似有种天生的气势,不怒自威。

“父皇!”秦仙儿惊喜交加,乳燕投怀般奔了出去,缓缓跪倒,跟在皇帝身后的高公公急忙扶起公主。

老皇帝拉住她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眼,他神目如电,早已看出自己女儿做了妇人,他猛地哼了一声:“霓裳吾儿,可曾有人欺负你?你与朕说,叫朕来收拾他!”

皇帝威严岂同凡响,即便秦仙儿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莲魔女也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人欺负我,相公他待我很好,从来都不欺负我。”

惭愧,惭愧,见仙儿这样维护自己,林晚荣都觉有些不好意思。

“是么?”皇帝虎目往榻上扫了一眼,林晚荣急忙挥挥手,大声道:“草民林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你今天气色不好,要注意休息,少熬夜。”

皇帝冷哼了一声:“你拜朕,少有诚心之时,这虚礼不行也罢。再者说,你躺着,朕站着,这君臣之礼倒是少有。”

皇帝表情冷冷冰冰,威严十足,洛凝在一边看的害怕,林晚荣偷偷拉了拉她小手,笑着道:“皇上,不是草民不守礼数,而是按着规矩,今次就该你站着。”

我的个乖乖,高公公在皇帝背后暗自吐吐舌头,这也就是林大人才敢这般信口胡说,换了别人,早就抄家十八道了。

“那你且说说,为何今次便要你躺着,朕却站着!”皇帝慢悠悠道。

“皇上,您可是来吊唁我的,”林晚荣笑着道:“我要是坐起来了,说谁谁也不信啊。所以,您站着有理,我躺着,就更有理了。”

秦仙儿扑哧一笑,心知这是相公报复皇上吊唁之说,连皇帝的场子都敢找,天下也找不出几人了。

老皇帝也是忍俊不禁,每次见这小子,他总能扯出一套理由。皇帝哼了一声,对秦仙儿道:“那你便躺着吧。霓裳吾儿,你且与朕回宫,朕为你选中了驸马,择日成亲”

“什么?!”秦仙儿脸色大变,急急越回几步,紧紧抱住林晚荣道:“父皇,我不嫁!师傅做媒,我早已与相公成亲了,我秦仙儿生生世世,生是相公的人,死是相公的鬼!”

“你真不嫁?!”皇帝嘿嘿一笑:“那你可不要后悔。朕为你选中的这驸马,人才倒还说的过去”

“嫁,我们嫁!”病榻上的林晚荣急忙举手道。

“相公(大哥)”秦仙儿与洛凝一起叫了起来,秦小姐泪珠连连,气得浑身发颤。

“怎么能不嫁呢?!”林晚荣嘻嘻笑道:“皇上说的对,像我这样的青年俊杰,确实很难找了。公主,你就将就一下吧。”

“什么?!”见着皇帝神秘微笑的面容,秦仙儿刹那间便明白了过来,脸蛋顿时染上两抹桃色,轻嗔道:“父皇坏死了,也拿女儿来开玩笑。”

皇帝点头微笑:“霓裳,到父皇身边来。”

秦仙儿嗯了一声,脚步轻移,三两步行了过去。老皇帝目光柔和,轻轻抚摸着她秀发,叹道:“人生百年,便如白驹过隙,到这般垂暮年纪,朕却有许多的憾事。你娘亲为救朕而陨,我亲生的骨肉,却又流落民间二十余年。霓裳,父皇这一辈子,最感歉疚的,便是你们娘俩了。”

皇帝的声音有些哽咽,秦仙儿泪落如雨,紧紧抱住他道:“父皇,不怪您的。女儿直到了今天,才能理解娘亲当年的举动,为了相公,女儿情愿粉身碎骨。”

“傻丫头。”皇帝哼了一声:“你是我大华金枝玉叶的公主,谁能值得你如此付出?是他么”他朝林晚荣一指,秦仙儿羞涩嗯了一声,含情脉脉。

“你怎么就看中了他呢?”皇帝微叹道:“长得既不俊俏,学问也是乱七八糟,兴国安邦更是一窍不通。除了嘴皮子利索点,还真找不到他什么好处了。”

这老头子是故意打击我的吧,没关系,我反过来听就行了,林晚荣安慰自己道。

见父皇如此贬低自己相公,秦仙儿急了:“父皇,相公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天下才子,哪有他一半的俊俏?才学见识,又有谁能与他匹敌?治国安邦他还没治过,你怎么就知道他一窍不通?叫我说,他便是治国的大才,论起世间人心、规矩,论起计谋手段,天下谁人能及他?!除了心思花一点,其他便都是好的了!”

前面几句话,林晚荣本听得甚是舒心,只是后面一句,却叫他哭笑不得,仙儿这丫头,莫非从小是被安姐姐放在醋缸里长大的?

皇帝笑道:“你自己选中的夫婿,自己当然看重了。前面两点倒还好说,只是治国安邦我瞧他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谁说没有?!”秦仙儿想也没想便要反驳,林晚荣急忙哎哟了一声:“疼,我疼啊!”

“大哥,你哪里疼痛?!”洛凝惊道。

“浑身都疼。”林晚荣苦着脸道。

叫你小子做戏,老皇帝目光如电,哪还看不出他的主意,却又奈何他不得,当下微一点头,沉声道:“霓裳,既是你自己选定的驸马,朕自也不会反对。但有一点朕声明在先,朕的女儿乃是龙凤之后、国色天香,半分半毫的委屈也受不得。”他缓缓向林晚荣榻前行去,盯住洛小姐,阴阴道:“你是洛敏的千金?”

皇帝神色阴鹜,洛小姐不敢与他对视,急忙跪下磕头:“民女洛凝叩见皇上,家父洛敏。”

皇帝看她一眼,冷冷道:“人才倒是不差,只是却跟错了地方,这林家不是你的归宿。朕在朝中为你选一户好人家,由朕赐婚,你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