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许多脚步声传进来。
“门下省的使者到了!诏令到了!”
耿南仲连忙站起身,他浑身充满了酒足饭饱后的力量,头脑里充斥着巨大的喜悦。
他总算是又逃过一劫,他这样想着,忽然踉跄着向前就是一个跟头。
“耿相公?!”
“刚刚吃的急了,”他说,“我腹中有些”
他捂着肚子,想要休整一下,从容地迎接他的诏令时,却发现他已经无法从容了。
耿相公不是立刻就死的,那毒药并不纯,他躺在诏狱里,又过了两个时辰,叫医官们好一顿折腾之后,才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他和长公主的恩怨算是彻底平了。
可整个汴京,更不淡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2章 第六十一章[VIP]
有黑云覆上了汴京城。
街头巷尾的小贩一见了, 就连忙推着车,嘴里不忘记再嚷嚷几句,无非是打折了降价了, 趁着雨还没下来, 准备回家了。
也不一定是真回家,他们都知道该怎么找避雨的地儿,可能是州桥下某个棚子,棚子里原本是搭货的,只有船夫在那里停一脚,凑在一起闲聊赌博。
都是外地的船夫,小贩们平时见了, 眼睛瞧也不瞧,冷哼一声说:“臭要饭的来咱们京城了!”
要再往下说, 那就是臭要饭的来咱们京城,口袋里空空荡荡, 比脸还干净, 不知道买些东西促进消费,两只眼睛只盯着楼上唱曲说书的美貌女人。
哼, 总归是一群下贱人。
可到了下雨的时候,要借人家的棚子, 那就忽然满脸都是笑, 说话也温和, 手里还要更殷勤些, 从小推车上寻一包已经放了许久,不甚新鲜的炒钉螺递过去。
“也尝尝我这点心, 一会儿下起雨来没完,正该打一角酒, 配着吃喝哪!”
等到大雨落下时,这几个小贩总算就能躲在棚子下,数着数,看着天,心里撺掇着等雨停了,一定要第一个冲上州桥,占据好位置雨过天晴,多少人爱出来逛呢。
他们就这样嘀嘀咕咕,焦急地等待时,忽然见到有马车上了州桥。
那是一辆很气派的马车,小贩们不懂外饰,只是听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就说:“料子不错!”
再看看雨中走得不快不慢的两匹马,脖子那样粗,马蹄那样大,天上的闪电忽然劈开了黑云!吓得小贩连忙缩回头去。
可马蹄声依旧是不疾不徐,一点也不会惊扰到车里的人。
小贩说:“车里必定是个贵人。”
马车就从他们头顶上的州桥过去了,车夫透过大雨,听到这模模糊糊的声音,就很不屑地一笑。
“一个乡下的佃农,今日坐上俺们韩家的马车,竟然也称一句贵人了。”
车旁跟随的年轻骑兵听了,被雨打湿的脸上立刻就有了怒容,刚要说话时,车帘忽然掀开了。
岳飞望向自己的亲兵,缓缓摇了摇头。
韩家自然是很尊贵的,不输真定曹家。
他家已经出了两位丞相,第一位是韩琦,第二位是韩忠彦,虽然还没有出现第三位,但有此两位丞相,中间又有不少在朝的子弟,韩家已是十分繁茂兴盛。
繁茂兴盛,自然就要多买一买地,宋朝给官员定的律令法度,一般不许官员外放时,在原籍做官,但韩家就是个例外。
他家大本营在相州,相州始终由韩家人把持着,从知县到知州,总归是要有几个韩家人在的。
时间久了,外地来做官的也都知趣,知道相州是韩家一言独大的地方,当地的百姓也知趣,大家今日不是韩家的佃户,明日也会是,又或者后日祖坟冒青烟了,读书或是从戎当了官,不当佃户了。
可人家梅花韩家还是你的旧主呢!
韩家是大族,大族子弟要有些气度和仪态,见到自己的家奴时也要和气些,族中的老人都这么教育子孙,子孙就记得很牢。
比如说最近相州出来了一个年轻的佃户,因为一把子力气和机遇,得了长公主的青眼。
韩家就记住了,在京里的衙内见到这佃户,他们就笑吟吟地上下打量。
一面打量,一面对身边的好友说:“他爹给我家扛活时,我实在是料不到,这人竟也成了大器。”
那几个同为旧家大族的子弟初时是有些不安的,可岳飞态度很平静,恭恭敬敬地向韩家的衙内行了礼,大家见了,心中不安就消了些,可还是不言不语地站在后面。
韩家这位衙内也见到岳飞行礼了,就笑着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身边的家奴,示意交给岳飞。
家奴走上前说:“这是主人赏你的。”
衙内看着岳飞双手接过玉佩时,心里就很痛快,连脸上也不小心流露出来了。
岳飞受了旧主这羞辱,依旧是很平静的,这平静就被衙内当成了理所应当,只是回家之后,叫听说了这事的爹爹痛骂了一顿。
“那岳飞已是领一军的人物,你待他如何一点也不客气!”
衙内说:“儿有何不客气之处?他原是我家家奴,不过侥幸打了几场胜仗,便威风起来了!可要想改换门庭,也该叫天下人看他配不配!”
“他改换门庭,他是长公主的近臣!”老父亲骂道,“咱们韩家可有一个似他那般得长公主青眼的么!”
衙内就不言语了,垂了头,整个人像是静下去,过一会儿再说话时,又很彬彬有礼了:“咱们家得太上皇的恩宠,眼下时移世易,儿确实该小心些,爹爹,儿记住了。”
爹爹沉默了一会儿,问:“岳飞真不曾动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