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有据,给完颜宗弼说服了。

还有一件道理,完颜宗望甚至没同自己弟弟讲起。

他着重焚烧了唐县周围的村庄这是汴京朝廷所选定的大营区域之内。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说就是这是他替宋人选的。

那现在汴京也不是没派使者出来监军,难道一句话都没有吗?

消息传到真定城,宇文时中就坐不住了。

他听过刘韐的汇报后,反复纠结了很久。

作为这一路的宣抚使,他手里的权力是相当大的,理论上来说,他完全可以绕开蜀国长帝姬,自己决定调兵遣将,击退金国骑兵的事。

他甚至还可以决定这一路的民生,他说要将资源集中在唐县建八百里大营,那刘韐和宗泽都是没有置喙余地的。

从法理上能阻止他干这些事的人不多,尤其是在听说唐县附近村庄被毁,无辜百姓被害,他的确是起了这样的心思,想要将兵力调到定州去

然后刘韐提醒了他。

“在下有一惑。”

宇文时中叹了一口气,“仲偃但讲无妨。”

“帝姬虽为女流,却知晓兵事,有决断千里之才,”刘韐笑道,“听说她曾在资善堂受过相公教导,不知是否从此而来?”

宇文时中就下意识想要否认。

他在官场兜兜转转这些年,从来也没打过仗,虽说确实有些审时度势的能耐,也讲过宋辽金三国的态势,可真要说到派兵打仗,他怎么会

他立刻就明白了,于是再叹一口气,就变得凄然起来。

“所谓‘弟子不必不如师’,帝姬生乎吾后,于兵法之事却先乎吾,”他苦笑道,“我当求见帝姬,再做定夺。”

刘韐就很得体地起身行礼告退,一气呵成。

当他走出这座宅邸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刘子羽就突然说,“儿今日又学到些官场之事。”

刘韐有点诧异,“你学到了什么?”

“爹爹为帝姬说项,”这位白马银枪的小将军面带微笑地说,“爹爹是怕宇文相公夺了帝姬的权”

小老头儿差点一脚飞出去!照着儿子那张俊美的脸踹!踹不到那个高度,也得奋力给他那袍子上盖个鞋印!

“帝姬来河北数月,”他低声道,“你是半点也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小将军有点诧异。

“老师要来见我?必因完颜宗望纵兵定州之事而来,”帝姬听后有点吃惊,但又有些振奋,“请他在前厅稍等,我要稍作梳洗,敛容相见才是。”

她这样带着佩兰匆匆地走了,留尽忠和刚刚过来汇报工作的王善在廊下。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心里都有个猜测,过了一会儿,王善才开口:“到底是帝姬的老师。”

尽忠就冷哼一声,“到底是他识相。”

如果这位宣抚使和帝姬没有师生情分,还不识相不知趣,一心要在河北指手画脚,专行独断。

遇上现在的帝姬,会发生什么事?

宇文时中走进来时,少女依旧灰衣墨绳,朴素而庄重。她甚至站得都很恭敬,一脸要听老师教诲的模样。

因此他什么都没察觉到。

作者有话说:

第209章 第五十三章[VIP]

“金贼袭扰定州, ”宇文时中说,“帝姬知否?”

这是个略带了一点质问的开场,不算很客气, 但帝姬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已得了军报。”她说, “贼自捉马口南下,骑兵逾千,至唐城左近,分作三队,一队屠唐城,一队南袭定城,一队至望都。”

她的声音这样清晰, 令宇文时中很是吃惊,惊异于她得到的军报比他更细致, 也更准确。

这本该令他感到欣慰,但他却更有了些不满, “军报既送至真定, 可有百姓伤亡流散之数?”

帝姬就垂了眼帘,“乡间多立草屋泥墙, 不禁火烧,许多村庄付之一炬后, 兵士须得先灭火, 再清理断壁残垣, 官吏又要救治伤者, 因此还来不及清点尸体,寻回南逃百姓。”

她的声音还是非常清晰, 但口气很软,尤其是她说出的这些处置措施, 老师听了,心中的不满就又降下去了不少。

虽说这些事基本都没经过他的手,算是彻底的架空,还是要批评一句。

“帝姬不曾同臣讲起。”他说。

帝姬就依旧很恭敬的模样,“前番金人围困真定,各路兵马多自定州往来,因此州县残破,几无吏治,而今虽说宗帅将大名府官吏派去些,也还是百废待兴之相,因不成样子,才不曾同先生讲起。”

这多少有点超出宇文时中的预料了。

他是外放去过地方的,兴元府也不算什么好地方,有贼!可再有贼,也是大宋的王土,只要派一队团练,将那十几二十个贼寇剿了,剩下的就都是宇文时中所熟悉的世界了。

百姓们可能穷可能富,总归有一口饭吃;官吏们可能清正可能贪腐,总归要干点活;朝廷可能对他满意或不满意,总归有个官做。

河北就不是这样,比如说定州,百姓们可能生可能死,官吏们也如此,跑得慢些的,金人管你是不是读书人,一刀下去,那戴着幞头的头颅就跟着百姓一起在草里滚,滚过一个冬夏,等新任宣抚使上任时,有风一吹,吹得头颅嗡嗡响。

一颗嗡嗡响的头颅是没办法替你干活的,但灵应军可以,他们在不断从义军里招“道童”,招进来了,学几个字了,有的再学些简单的外伤处理办法,派去定州应急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