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滏阳无兵,帝姬而今处境艰险,岳飞为指挥使,王继业副之,领一营灵应军,即刻回磁州,护帝姬南下。”

一直沉默没说话的岳飞与王继业一前一后,抱拳领命,离大帐而去。

片刻之后,行走在往南的路上,岳飞试探性就同王继业讲话了。

“王兄。”他说,“我有个主意。”

王继业愣了一下,“你有何主意?为何刚刚不在帅帐中讲出来?”

“诸将护主心切,心情激荡,”岳飞说,“不当讲。”

这什么话!

一想到帝姬可能遇险,现在王继业的心情也很激荡啊!

再一想到帝姬待岳飞那样亲厚,花蝴蝶看岳飞的眼神就多了几分看白眼狼的审视。

“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是相州人,因此熟知相州地势,”岳飞说,“相州原本地势低洼,今岁又有数条河道决堤,河水泛滥,若是绕开太行山脚下这一路,恐怕十万大军是走不开的。”

花蝴蝶愣了一会儿,“你以为其中有诈?”

“若能让我领本乡本土的十几个兄弟去,寻到金军”

“不成,你我既领了宗帅的令,须按令而行。”花蝴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土道两边草长莺飞,枝繁叶茂,只有这条路上的人板着脸,走着路,冷若冰霜。

但若是往远了想一想,从杜充的大名府军溃败开始,整个河北都在金军南下的阴影中噤若寒蝉,冷若冰霜。

走了一会儿,花蝴蝶又开口了。

“不过,若是你骑马先回滏阳城下,向帝姬报之此事,她有令给你,我是置喙不得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1章 第二十五章[VIP]

天忽然阴下来, 起了一阵风,菜地里的蒿菜就簌簌地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几日没有摘取,它们便又长高了一截, 随风摇摆, 似乎在交头接耳,怎么忽然没有人理睬它们,只有那些毛茸茸的讨厌鬼会跑进菜地,将它们啃个乱七八糟。

当初种菜浇水的人若是见了,难道不会感到心痛吗?

哎呀!哎呀!马蹄响了!是那个人呢!他带着许多熟悉的面孔回来啦!

可他一眼也没有去看绿油油的菜地,而是在城下高呼:“我是岳飞!”

过了一会儿,城门就开了, 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从城里传来,将要到城门处, 又连忙停下了。

战报这东西,哪怕是一分修饰伪装都没有, 平铺直叙, 也不如亲眼看一看从战场回来的人更加直观。

岳飞身上似乎没有受伤,只有脸上被箭矢划开了一道口子, 已经结了血痂。可他的甲就与之前很不一样,短短几天时间, 那件被帝姬亲自挑选出来的, 做工精良崭新的铁甲已经变得非常残破。肩甲被狼牙棒砸碎了一块, 胸前铁片坑坑洼洼五六个小坑, 下摆处的甲片更是已经残破零落。

他站在那里,镇定地看着朝真帝姬被内侍与宫女簇拥着向他而来, 忽然就后退了一步。

“臣身上血气甚重,帝姬是清修之人, 臣当回避。”

“鹏举辛苦,不知战事如何?”

“邯郸尚可支撑,只是现有溃兵来报,言完颜宗望又举倾国之兵南下侵宋,先锋五万由郭药师所领,现至肥乡,已大破杜充部,”岳飞说,“宗帅有令,臣与乡兵十二骑先至,虞侯王继业领五百兵在后,请帝姬南归,暂避金兵。”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金兵又南下了!大家都是跟着帝姬从太原跑过来的,难道在太原没见过完颜粘罕攻打石岭关时是个什么人间炼狱吗?可完颜粘罕的西路军到底被阻在太原了,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却兵临城下,一路打到了汴京!

东路军在所有人心里,都深深种下了阴影现在说他们又一次大举入侵,谁听了心跳不停一拍!

尤其是滏阳已经无兵可用,只是一座孤城,守在这里的朝真帝姬就浑然不像个保护者,而像是一件失去保护者的珍宝。

除了神异的外衣之外,她身上再无铠甲。

可她听了这样可怕的消息,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那,轻轻皱起眉头,似是在想些什么。

“帝姬是千金之躯,不能有闪失啊!”尽忠就忍不住出声了,“奴婢这就去吩咐车马备下!”

朝真帝姬似乎根本没听到尽忠的聒噪,她想过之后,一双沉静的眼望向岳飞:“鹏举,你怎么说?”

她的声音很柔和,可跟着她的话语,岳飞的心也停了一拍。

心跳能不停一拍吗?!这么大一位帝姬!要是真出了差错,他拿命也抵不得!

求稳还是求胜,岳飞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真到了几乎决定帝姬生死的时刻,他竟然还真犹豫了一刻。

“以臣之见,若真有十万金军,他们绝无绕开山下的第二条路。”他说完立刻又后悔了,“不过帝姬身份贵重,还是”

“就算金人真有十万大军,”朝真帝姬的声音轻飘飘的,“怎么会交给郭药师五万?”

岳飞就懵了。

他和帝姬接触得很少,帝姬周围那群人要么有滤镜比如宗泽或是三个高坚果,就觉得帝姬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不用置喙;要么求生欲极强比如尽忠和王继业,知道帝姬大魔王真面目,想活命就乖乖闭嘴。

于是岳鹏举心里始终没对帝姬建立起一个真实的概念,只先入为主觉得是个心很善,又聪慧有决断的贵女,至于帝姬那些真实的算盘杜充可是大名府留守啊!

现在这位心很善的贵女睁着一双鹿一样的眸子,微笑道:“郭药师定是吹大法螺,恐怕其中多有诡诈,鹏举欲追击否?”

岳飞心里那些忐忑不安就全没了!他用力一抱拳:“臣必不负帝姬重望,救出杜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