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那个词他实在不想说。
“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秋池看着他,忽然觉得让他误会了也好,一开始的时候这个Alpha好像就和他说过,在关系存续期内,不希望他去找别人。
傅向隅大概率是无法忍受和别人共“用”一个“东西”的,也许这样他就会彻底地放弃自己。
于是秋池默认了他的猜测,他低下眼说:“你只和我说‘结束’,没有让我‘等你’。”
“我现在不卖了,我就想找个普通人,两个人互相依靠,”他看上去很平静地说,“我们像以前一样,各自都好好的,难道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没有一天觉得自己过得好。
酒精让他的脑子变得很不清醒,各种情绪跟随着气血一起上涌,他气急败坏,可又好像无处发泄,愤怒和着失落一并堵在他心口,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声冷笑。
“你现在不卖了。”傅向隅重复着他的话,“因为已经‘赚’够钱了是吗?”
“你觉得自己值那些钱吗秋池?”
除了那些钱,秋池没有从他手上拿走任何东西,这似乎是傅向隅唯一可以用来要挟他的筹码。
秋池低下眼,脸色慢慢转白。
瞥见他的表情,傅向隅大脑中乱七八糟的愤怒忽然停止了,他开始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他下意识抓住秋池的手,哀求道:“不要再跟他在一块了,好吗?”
秋池看着他,说:“我不值那些钱。”
“是我占了你们家的便宜,”他说,“一个Omega也未必能卖到这个价,你们家出手很大方。”
傅向隅叫住他:“你别说了!别说了行吗?”
秋池苦笑了一下。
可是他那时候的确是走投无路了,他在首都这么久,也没能攒下一分一厘的工资。离开首都的时候,他身上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钱只有财务那边刚批给他的半个月的工资。
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地方,似乎都容不下一个“性|犯|罪者”,没人会管他是既遂还是未遂,更没人愿意了解他到底是不是被人冤枉的。
他带着那个注定没法长大的孩子,不用那笔钱,他连去医院的钱可能都拿不出来。
不用那笔钱……他就没钱交房租和押金,没钱给妈妈治病,他怎么才能不用那些钱呢?
当时他穷得只剩下自尊了。
那怎么办?他总不能为了这点可笑的尊严就带着妈妈一块去死。
可潜意识里秋池一直知道这笔钱是“脏”的,妈妈辛苦地把他养大,又对他寄予了厚望,而他那么刻苦地念书,那么努力地活着,不应该这样自甘堕落地把自己当成“商品”的。
或许是他太没用了,所以才会弄成现在这样。
“我会把钱还你的。”秋池平静地说,“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我会还的,你放心。”
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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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的时候秋池已经不在了。
傅向隅感觉头很疼, 嗓子也发干。他起身去盥洗室里洗了把脸,打开手机就看见通知栏上躺着十几个未接来电,傅向隅不想理,于是装作没看到, 又关上了手机。
秋池住的这个地方在傅向隅看来, 差不多就只有丁点大, 所有家用电器上的能耗标签都已经发黄起翘了, 家具也旧得可怜。傅向隅发现之前挂在衣柜旁的那袋玩具已经不在了, 只有那只蝴蝶结发卡倒还摆在柜子上。
他心里其实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什么,但他实在不愿意细想。
傅向隅查过这一片所有的托育所,成堆的资料信息表里都没有秋池的名字, 随后Alpha又猜他或许并不是以自己的名字办理的手续, 于是紧接着又查询了他母亲的名字, 甚至是那些便利店里的同事朋友。
还是没有。
傅向隅不死心,最后连这附近的孤儿院,甚至是孤儿院近两年内的领养记录,他都抽空翻过了, 可就连一个稍显可疑的孩子都找不到。
秋池好像已经不爱他了。如果连这个孩子都失去了,他还能用什么借口靠近他、留住他呢?
傅向隅有些焦躁,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像两人离得越近、说得越多,秋池就被他推得更远。
他从傅霁身上习得的,永远只有冷淡、疏离, 甚至是谈判一般的亲子关系。傅霁需要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作为彰显傅家等级优越的一个高贵门面, 让这个只有面子好看的“完美家庭”显得更加的令人艳羡。而他则需要傅霁提供给他金钱、权利、社会地位以及各种资源。
傅向隅曾经以为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用“等价交易”四个字来解决,只要给的足够多, 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除了腺体的病,还有所有跟秋池有关的事,他这二十来年几乎是一路顺风顺水地飘过来的。
直到此刻他似乎才真正地踩到了实地上。他好像总是只想到自己的委屈、自己的可怜,好像秋池就活该吃那些苦,活该一直停在那里等着他来。
他是应该有自己的人生的,只是傅向隅一直不肯接受而已。
Beta永远不会被信息素控制,甚至不会被信息素影响,哪怕他拥有远超s级的信息素,也没法完全地占有这个人。
秋池永远是自由的。
他可以去爱任何人,无论信息素的匹配度是不是百分之百。
揭开那层可笑的“交易关系”后,他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现在是他在向秋池乞讨爱、乞讨那股淡到可怜的橙子味。
可秋池现在要去爱别人了,他的挽回似乎只是徒劳。这种无处下手的感觉让傅向隅感到抓狂,一想到秋池会把曾经给自己的爱给其他人,他的理智就会被愤怒吞没。
就算没有酒精的刺激,傅向隅也无法保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