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兰斯洛特困惑地眨动眼睛,晃动的眼珠四下搜寻,期待某样事物能带给他答案,他无措地低下头,不理解西蒙问题的含义。

西蒙等了许久,只等到一阵沉默,这沉默比从生之初所遭受过的所有痛苦,都更使他陷入深深的绝望。

西蒙收回手,胸腔塌陷,他内在的空荡,缺失,只有用兰斯洛特才能填满。

他捂住脸,发出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所激发出的狂笑,而中殿内依旧寂静,他的脸上只有癫狂大笑的表情,双目通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西蒙扶着兰斯洛特站起身,步伐缓慢坚决地向外走去,兰斯洛特也紧随其后,不知所措地望着西蒙背影。

推开外殿大门,刺目的阳光洒落在西蒙身上,照亮他眼中摈弃所有的疯狂。

坐上马车,维克奴与他们一起前往国王大殿,沿途没有人阻拦,守卫的骑士对他们视而不见。

穿过那条甬道,花园内又弥漫浓郁的香气,却无法驱逐国王大殿内的恶臭。

西蒙走进殿内,斯普诺斯垂首颓丧地坐在王座上,头发蓬乱,衣服划出口子,下摆沾着滑腻的苔藓和泥土。

他隐藏在阴影中的脸,发出喉咙滚动的声响,像是被拧动发条的人偶,夸张地甩动四肢。

“西蒙,我的西蒙,是你回来了吗?”

斯普诺斯激动地从王座上滚落,目标明确地扑到西蒙身前,扭动僵硬的身体,视线中只有他一直等待的金色身影。

维克奴却出声打断他,“陛下,王子前来是为了主导王之殇最后一幕。”

维克奴蹲下身体,示意斯普诺斯给他一缕余光,“马上就是王子的诞辰,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陛下您的头颅,是赠予王子最好的礼物。”

“你什么意思?维克奴!”斯普诺斯虚弱地撑起上半身,西蒙离开后,他一直躲在地下,食不下咽等待西蒙归来。

“你鼓动我的孩子,想做什么!骑士!”斯普诺斯大声呼喊,双眼含泪悲切地凝视西蒙。

“西蒙,我的西蒙,我是如此的爱你,难道你要杀死我的爱吗?”

他哽咽恸哭,努力向西蒙爬去。

“陛下,最后一位属于您的骑士,诺瓦,已经被您亲手送到我刀下死去了,真是遗憾,这座皇城的王疯了太久,早已失去对它的控制。”

“而现在它将迎来真正的王!”维克奴单膝跪下,仰视着西蒙。

斯普诺斯几次呼喊都没有骑士进入,他不敢置信地趴在地上,仍不死心地想伸手触碰西蒙。

“西蒙,不是的,你知道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从来不想伤害你,别恨我,求你了,别恨我。”

西蒙冷漠地注视着一切,斯普诺斯喧闹的叫喊,维克奴的话语,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他只能听见森寒的风,呼啸着刮过他空荡荡的胸口。

西蒙向维克奴伸出手,维克奴早已预料般掏出准备好的短剑,“西蒙,我的王子,来吧!踩着斯普诺斯的血液,踏上属于您的王座。”

西蒙抬脚,脚步声在殿内回荡,形成波纹蔓延向斯普诺斯,恐惧让他想要逃跑,没有过于出奇的事发生,一切都很平淡,随意,寻常。

西蒙举起手臂,落下手臂,血液像欢快跳跃的溪流,在地板上侵吞领地,汇聚成红色的水洼。

捡起染血的王冠戴在头上,血液顺着发丝滴在他肩膀,西蒙将短剑丢给兰斯洛特,向桌面烛台走去。

“兰斯洛特,为我杀了教皇。”

维克奴一怔,嘴角的笑还未来得及消失,就看见兰斯洛特接过剑,没有丝毫犹豫,剑光一闪,一条银线划过,他眼前的场景顿时天旋地转,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

西蒙拿起烛台,将铺在桌面的绸布点燃,大火蔓延迅速,他绕着大殿行走,火光如落下的一朵朵花束,开满所有能燃烧的物体上。

西蒙就在熊熊火焰中,终于不再压抑地放声大笑。

他一边笑,一边流下止不住的泪水,如同孤寂的无处可归的孩童。

火焰引来骑士和中心城内居住的贵族,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试图扑灭火焰。

西蒙扯下挂在肩膀红色的披风,向兴奋地看着维克奴尸体,如释重负的兰斯洛特走去。

“兰斯洛特,永远的属于我,与我留在皇城中,共同沉沦吧。”

兰斯洛特点头,他现在心情放松满是喜悦,他终于不用再看着西蒙痛苦了。

而西蒙走到他身前,抽出他腰间一直等待为西蒙染血的剑,剑身倒映他的笑脸,将他四肢砍下。

骑士与护卫兵以及贵族们焦急地试图扑灭火焰,火光中西蒙抱着用红布包裹的东西,一路走出,红布一角滴落的血液在炙热温度下蒸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西蒙无起伏的声音响起,“今日起,我是皇城内唯一的王,也是唯一的教皇,神权与皇权合一。”

“我既是神亦是王!”

饥饿,可怜,美丽的恶魔。

「藏许」他低头深吻约书亚,身后咒文闪烁,其中逸散出硫磺味,阿斯莫德抱紧约书亚,身体后仰坠入咒文中消失不见。

自西蒙继位后,神权落寞,逐渐被驱逐出这座国家,在西蒙的主导下,它并没有崩溃,反而借神的名义而残害人民的事几乎消失。

而这最后的残留,是人民无法抑制的痴迷王座上,那位耀眼的太阳。

贵族亦忠心拥戴着他,最起码比那位疯王斯普诺斯要好太多,只是偶尔那位不笑的国王,会躲进那座为他而建的黄金宫中,陪里面从未出来的某种生灵,诉说每日发生的一切。

许久许久的以后,这座皇城消失,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国家消失,当皇权也消失的那一天。

藏匿一切的地下,挖出这座皇城的过往,残垣断壁书写它曾经的辉煌,石碑上的只言片语,给人无限遐想那位耀眼的王。

而富丽堂皇的宫殿内的悲剧,以及那位王治理的皇城下,这座被烈火焚烧的国家,后世称之为失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