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用扫一眼宋思槐那副如芒刺在背的样子,就立刻明白他的想法,当即一侧身,恰好堵在他与楼梯之间,笑得阳光爽朗:“我就说,之前怎么会在厨房看见宋医生呢,原来是要给姐姐送早餐,我是来陪姐姐吃早餐的,刚好!”
嘴上这么说着,盛熙边单手托住餐盘,边用另一只手把宋思槐往回推:“什么急事都待会儿再说,按时吃早餐,延年益寿!”
他故意腾出右臂来推人,这边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其实用不出几分力,这点阻碍对成年男人来说,根本构不成问题。
但偏偏站在对面的,是宋思槐。
他看顾盛熙这么久,哪怕出于职业道德,都实在拉不下脸和自己负责的伤号别劲儿,只能被半强迫半催促地赶回路元清房间里。
两人经过路元清的时候,盛熙还特意歪过头,笑着朝门边的她眨眨眼。
早餐二选一的问题,就这样被他丝滑地代写下答案。
布置餐桌的时候,盛熙更咬定他那个漏洞百出的说法,真的只在路元清面前放下那碟炒饼。
然后再以“交换着尝尝”的名义,用一碗精致的小馄饨和两个新鲜面点,把炒饼换着拨去一多半。
路元清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享受过和盛熙一起吃饭的惬意,对这种明目张胆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概是由于昨天确定了姐姐对自己仍有几分兴趣,盛熙今天的兴致很高,边熟练地为路元清递东拿西,边东拉西扯地说话,甚至还时不时给???宋思槐抛几个话题,试图把他也拉进这一片和谐的气氛里去。
宋思槐屡屡被逼得只能讷讷地“嗯”,后面更是头也不抬,差点把脑袋都整个埋进炒饼里面,坐立难安。
等路元清结束早餐,先出门去检查预警装置的时候,他才总算如释重负,偷偷叹了口气,站起身。
于是他这才留意到,盛熙之前端着的早餐,明明是按两个人准备的份量,更别说,后面还特意和路元清交换走了更扎实的炒饼,但这人竟然不声不响,在说话的间隙给全都一扫而空,比宋思槐吃得还干净得多,就像他真是特意来陪吃饭一样。
……年轻真好。
这一愣的功夫,盛熙就已经开始收拾餐桌了。
哪怕右手不方便行动,他干起活来,依然麻利到宋思槐根本无从插手,只能杵在旁边,看着他把碗盘全部归拢,连自己拿来的那两个碟子,都一并收在餐盘上。
宋思槐踌躇半晌,只能闷闷地说道:“……谢谢。”
盛熙咧嘴一笑,端起塑料餐盘朝外走:“谢什么?”
“谢谢你刚才……刚才帮我解围。”宋思槐也跟着往外走。
“哎,不用。”和他那满脸百思不得其解的纠结形成鲜明对比,盛熙笑得洒脱,“别误会,我可不是要帮你,是在帮自己。”
他斜睨一眼宋思槐,见他没听明白,又笑了两声:“宋医生,如果真让姐姐自己选,在你我之间,肯定要选你这个青梅竹马的,怎么可能选我,我又不傻,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自取其辱不是?”
这宋医生,平时沉默寡言,一副不懂怎么和人打交道的样子,在关于路元清的话题上,表情控制功底更是差得惊人。
盛熙毫不费力,就在他脸上找到了图形表一般的三分羞涩三分惊喜与四分慌乱。
嘁。
他脚下一顿,走在侧后方的宋思槐差点迎头撞上去,赶紧退开两步。
盛熙突然就觉得兴味索然,垮下嘴角,转过身,将餐盘往宋思槐怀里一塞:“要谢谢的话,碗就归你洗吧。”
撂下这句话,他抬腿就走,留宋思槐在后面,端着餐盘不知所措,只能高声喊道:“……盛先生!你伤口情况似乎不对,待会儿来复查一下吧?”
盛熙揣着裤兜,头都没回,直接抬起左手朝他随便一挥:“知道了。”
0074 74、坦白局
路元清检查完一圈装置,回到农家乐里的时候,出门前还空荡着的院子里,现在多了个人。
哥哥正独自拄着拐杖,在艰难地练习走路。
今早她起床时,就觉得比昨晚要冷一截,路贤清此刻也加了一件针织衫,看款式,应该和宋思槐那件同一个系列大概率本来就是他的。
在记忆里,思槐哥太喜静,一直比哥哥要瘦一圈,可现在,这件针织衫在路贤清身上,反而却像大了一号,从袖子到衣摆,到处都空空荡荡。
补身体这个事情,看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有她提供的药,路贤清的伤势恢复得倒是很快,现在只需要拐杖略微借力,伤腿已经能虚虚地站住,一步一步,极慢但极坚定地挪动步伐。
听见路元清走进来的动静,路贤清停住脚。
辛苦和疼痛,让他在这料峭起来的清晨,连鼻尖都有一层汗。
他喘着粗气,朝路元清说道:“思槐在配药房,他让你回来之后,就去找他。”
把话带到,路贤清便继续拖着腿,慢慢向前走。
前几天哥哥做这种练习时,都会有思槐哥在旁边看着,今天是怎么了?
“嗯,我待会儿去。”路元清应一声,既没有急着离开,也没过去扶他,只是站在小楼的屋檐下,看着哥哥在院子里一点一点地挪步。
直到有其他人走进院子,不必担心留他独自在这里,万一摔倒,连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她才回过头,往里面走去。
小楼里没有暖气,即便窗户都关着,仍觉得好像比外面还要冷。
她跺跺脚,推开配药房的门,宋思槐正撑住桌沿,低头看着一大堆染血的纱布发呆。
他的袖子挽到肘部,桌上堆着许多剪刀之类的杂物,应该是刚给谁处理过伤口,却没见他有收拾的意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被开门的动静吓得一颤,把手边半卷干净纱布都给碰倒了,朝桌子底下掉。
路元清眼疾手快地弯腰去抄,将纱布稳稳接住,重新放回桌上:“哥哥说你要找我,是什么东西用完了吗?”
宋思槐慌慌张张地转过身,为她拉出一把椅子:“不是,不是,你……你先坐。”
说完,他又赶紧重新靠回桌沿,指尖下意识抠着桌子边缘处一块松动的漆缝,眼神在她与地板之间,来回飘忽不定。
这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看得路元清一阵莫名其妙,等了好几分钟,也没等出一句囫囵话,索性起身,不太耐烦:“这样,等你想好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