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心来,便再次全力奔跑,仅仅是几次纵跃,从小区门口到A栋的那段路,就被迅速缩短。
A栋楼下,原先那大滩大滩的血污竟然已经被打扫干净,只留着东一蓬西一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烧出的黑灰。
一个男人独自坐在门厅里,也许是刚值过夜,正拄着根长棍,倚在墙边打瞌睡。
一听见外头的动静,他赶忙睁开眼,看清狼背上坐着的人后,男人顿时脸色大变,连话都顾不上说,立刻跳起身,连滚带爬就往楼上跑。
见状,不用路元清出手,风声呼啸,一道青绿色的风刃后发先至,重重砍在男人身前,几乎是贴着他的鞋尖斩下。
“砰!”
一级水泥台阶应声而碎,那人吓得朝后一栽,摔回门厅,瘫坐在地上,双腿瑟瑟发抖。
章成野踱步走到他身边,垂下脑袋。
硕大的狼头拱到眼前,鼻息喷洒在身上,匕首似的尖牙仿佛已经抵在喉间,这种强大的压迫感把这个男人吓得浑身发颤,腿间甚至慢慢洇开一滩可疑的水渍。
路元清皱起眉,但还是居高临下地弯下腰,问道:“谁让你在这等我的?”
“没……没有……”男人抖抖索索地开口,下意识就要反驳。
又是“砰!”的一声。
伴随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弥漫,他的右手手掌直接被子弹洞穿,留下一个血糊淋剌的大洞,激起一阵不似人声般的尖叫:“啊别!饶了我!”
路元清毫不动容,“哗啦”一声,再次给手中的枪械上膛,冷冷重复:“谁让你在这等我的?”
“是是周老板!周严!周老板!”男人几乎是哭叫着回答,脸上疼得涕泪交加。
但这个回答,依然不能让路元清放过他。
她微皱着眉,追问道:“你不是A栋的住户,周严让你等我做什么?”
男人颠三倒四地开口,路元清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在他那些混乱的表述中,做出总结来。
在她离开的当天晚上,已经死绝多日的F栋里,悄声蜿蜒出一种前所未见的植物藤蔓。
它在短短一夜之间疯长,把最靠近F栋的E栋所有住户,全都变成了自己的养料。
如今没有像贺少爷那样的组织者在,现在小区里的楼栋之间,联系并不紧密,所有人都只以为,E栋是突然长出了一片奇怪的爬山虎,不去靠近就好了。
然而,第二天晚上,另一侧的H栋和G栋也遭遇了同样的灭顶之灾。
很快,小区余下的居民便发现了,这种茂盛到诡异的植物,枝叶的源头,全都汇聚进了最中央的F栋。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是路元清那次去F栋时,特意弄出来,好把整个小区都赶尽杀绝的手段。
生死迫在眉睫,人们也顾不得什么积威和阴影,彼此纠集着壮胆,要过来讨个说法,但这时候,路元清早已出门,于是他们再次彼此撺掇,要把1801的房门砸开,也许能找到对付那株恐怖植物的手段。
可饶是他们如何费劲,别说打开正屋大门了,唯二的住???客也被分别锁在卧室,连能敷衍人的回应都没有半个。
激昂的群情眼见没有宣泄处,有人在这当口突然想起来,在A栋之中,还有一个与路元清关系极近,几乎就是她面向其他人的传声筒的角色周严。
这个人,可没有处在1801的庇护之内。
A栋的居民曾经通过他,向路元清索取食物,对他百般讨好,但如今,被其他人逼上门,也是这群人,立刻把他打成路元清的心腹手下,给毫不留情地推了出来。
可即便周严愿意听话,他又哪里来的手段能联系上路元清,或者打开1801呢?
在又有三栋居民楼的住户被那种神秘植物吞吃之后,无论他再怎么磕头哀求,也毫无用处,被其他人直接丢进F栋,喂到已经完全把高楼改造成巢穴的那株植物口中。
然而,这个随大流随了大半辈子,一事无成的中年男人,却在那天晚上,奇迹般地走了出来。
还带着浑身炽烈燃烧的,幽蓝色的火焰。
F栋那株植物被他烧到连片连片地死去,外面已经蔓延出来的部分,叶片也不再如有生命般摇曳,眼见已经命悬一线。
而觉醒异能之后,身为老实人的桎梏被挣脱,周严的自信与傲慢也迅速膨胀起来,根本不急着对那株变异藤蔓赶尽杀绝,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周严并不恨那些亲手把他扔进去喂怪物的人,甚至也不恨A栋那些出卖他的好邻居。
满腔偏执的愤怒与怨毒,都奔向同一个名字路元清。
是她成天拿垃圾喂养侮辱自己,是她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应该是她来承受死亡的痛苦。
在路元清的记忆里,上一世的周严,直到最后,都随着大流,不声不响,但极其幸运地走到避难所,没有半点异能觉醒的苗头。
更何况还是超高温火焰这种,绝对隐瞒不了的能力。
为什么重来一世,他却会不一样?
就在这时,在意识的深处,路元清突然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崩断一样,冒出一种玄妙的感悟。
有某个道具,正在碎裂。
门,被打开了。
路元清心底猛地揪紧,把刚才那个疑问姑且压进思绪的角落,朝那个满脸涕泪的男人一摆手:“现在我来了,你去给周严带话吧。”
那人一听这话,顿时都顾不上打滚哀嚎,立刻从地上翻起身,拖着伤手,硬是爬过缺掉的那级台阶,朝楼上一溜烟地跑去。
关在家里那两个,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唯一的意义就是拿来要挟自己,不如早点让周严知道正主已经上门,也许还能让他俩少受一点折磨。
个人私藏,可不能让外人随意插手。
路元清这样想着,又侧过身,朝贺锦延开口:“你还记得怎么开枪吗?”
贺锦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