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用牙咬着地毯,试图把自己挪进洗手间,挣扎出的痕迹,也会被自动清除。

唯有口中那点凄惨的血,能稍微窥见他不得不向生理屈服,被迫碾碎自尊时的痛苦。

章成野张张嘴,却只憋出几句干瘪的安慰:“……没事,我帮你洗澡。”

哪怕经历过昨晚,他也无法这么快就从原本的身份里彻底抽离出来,仍然下意识要照顾吴箴,毫不嫌弃便伸出手,要去抄起他的双腿。

“别……”吴箴虚弱而坚决地拒绝,“扶我……还是……扶我去。”

所谓的“扶”,其实也多亏章成野单臂便稳得住他现在的体重,能协助他拖动脚尖,仿佛“走路”,实则半步也走不了。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仿佛自己“走”着,总比被彻底当成废人,由别人抱来抱去的感觉,要略好一些。

章成野点点头,熟练地架起他,帮他“站直”。

直到此时,吴箴才总算看见路元清。

旁观他的痛苦和不堪,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脸上带着掩饰过的嫌恶,却在对上他视线时,转换成更明显的怜悯。

吴箴眼前一阵发黑,下意识想挡住自己狼狈的下半身,手臂却毫无反应,依然软软地垂在身侧。

他听见破碎的声音。

最后那点宝贵的东西,也在她的注视中,彻底化为齑粉。

0145 145、转变

204的洗手间里,有一把特制的浴椅。

座位延长,椅背上沿还设计了头托,足够让吴箴坐在上面,脑袋轻轻靠在一侧,不必担心滑落。

章成野拿下花洒调试水温的时候,吴箴便以这样放松的姿势,突兀地开口:“昨晚,你在她那里吧。”

他的语调中,甚至没有半分疑问,是平静的陈述句。

没点出是谁,但二人之间,从来都只有一个答案。

章成野放下花洒,先脱掉自己的外衣避免弄湿,再转头过来,帮他解开衣服,同时点点头。

吴箴笑了一声:“所以,你愿意跟着她了。”

依然是陈述句。

解纽扣的手顿了一下,章成野熟练地脱掉他弄脏的裤子,扔到一旁,继续点头。

病弱与狼狈彻底呈现出来,吴箴不忍看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沉默着闭上眼。

他不说话,章成野更不会开口,只认真地帮他擦洗。

连绵单调的水流声中,吴箴虚弱的声音低低地呢喃,像在问他,更像在问自己:“都说女人有爱才会有性,她对我,对我们,都是这样吗?”

“……”章成野小心地挪动着他的胳膊,替他打上浴球搓出来的泡泡,难得回答几个字:“这问题,很重要吗?”

不论是或不是,他们都在她的意愿下,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嘶……”揉搓到肩膀附近时,吴箴倒抽一口凉气,吐出模糊的呻吟:“……好疼。”

在瘫痪后的这段日子里,不管身体实际有多痛苦,他都从没宣之于口,甚至还逼迫自己,永远对路元清端出温和如常的微笑。

但现在,这些没有意义的坚持,他不想再继续了。

“我好疼,好疼……”嘴唇翕动,眼角也落下一串泪,混入温热的水。

水流带走污秽,更带走他曾珍视的某些东西。

第一次见到吴箴暴露出软弱,章成野甚至不知该如何对待,只能闭紧嘴,按照路元清的要求,把各种洗护用品都在吴箴身上用过一遍。

最后擦干水,换上干净衣服,重新坐回轮椅上时,又再度恢复成病弱而漂亮的模样,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路元清仍然等在这里,见章成野推着他出来,便笑吟吟地走过来,蹲到吴箴面前,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语气做足了十分体贴:“我给你想了个办法,以后一日三餐,都按时吃一粒这个药,它会帮你解决那些……问题。”

她没把话完全说透,却在吴箴濒死的心底拨弄起一簇新火,又挑出微末的希望。

“……谢……”

“诶,道谢就不必了,我也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路元清边说边站起身,将药放在桌上,笑容意味深长。

落在章成野眼里,是令他信服的纯粹善意,落在吴箴眼里,则满是不便明说的暧昧信号。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盒药,象征着何种转变,会为她带来多么……令她喜爱的东西。

路元清心情愉快,嘱咐完也没急着走,还亲手喂吴箴喝下半杯水。

长时间的执念一卸,他之前强迫自己克制进食时积蓄下的饥渴感,便来势汹汹。

章成野与路元清一道出门,一个往楼上去,继续补觉,一个往楼下走,打算进厨房,给吴箴炖点汤。

白星远便在此刻,恰好从厨房出来,与章成野擦肩而过,拿着一板拆封的巧克力与一杯水,走进小院中,放到贺锦延身边。

0146 146、比较

早春的阳光并不剧烈,只是吹拂过的风有些冷。

水泥地硌得膝盖生疼,胸腔里的断骨也随着呼吸而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