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泉州之后,祝云?u便再未出过总兵府,只见了几位随行而来的朝中重臣。皇帝失踪一事,连他们都被瞒着,再见到祝云?u,几位老臣俱是老泪纵横,祝云?u再三叮嘱,才叫他们没有在外头的人面前露出端倪来。
祝云?u一去大半个月,京中那边也有些动荡,不过这三年祝云?u大权在握积威已久,这么短的时间还折腾不出什么大乱子来,回到泉州之后他立刻写了道密旨,派人送去给留在京中的内阁辅臣,将那些别有心思之人压了下去。
虽然暂时不方便在人前现身,回来之后祝云?u依旧每日都要处理无数积压起来的政事,还要与贺怀翎商讨即将到来的海战,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秘密将驻守在其它港口的水师召回了大半,只等着贼寇前来自投罗网。
这日午后,睡了一觉醒来的?抖?被嬷嬷牵来祝云?u处,祝云?u正从飞回来的游隼脚上解下刚刚收到的信。
游隼见到?抖?便从窗棱上飞了下来,落在地上,昂首挺胸地望着?抖?,小孩儿走上前去,蹲下身,笑嘻嘻地抚着小鸟儿的羽翼与它亲热。
祝云?u见状也没拦着,低头看起了手中的信,梁祯的字迹永远是那样有如笔走龙蛇一般,潇潇洒洒,气势非凡,信中言简意赅地说了他收集来的情报,包括那些敌寇准备何时出兵、派多少船多少人、船上有哪些装备、从哪个方向进攻……,祝云?u并无怀疑,梁祯若未确定消息的真实性,是不会贸然告诉给他的。
信的最后,笔锋一转,是一句带着调戏意味的情话“心念君兮,身更甚之”,祝云?u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低声呢喃:“不知羞。”
他没有回信,只随手摘了朵外头伸到窗边来的不知名的夏花,塞进了竹筒里,将?抖?喊过来:“乖宝宝,小鸟儿要帮爹爹去给你父亲送东西,你要不要送什么给他?”
小孩儿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递给祝云?u,大方道:“我的糖,送给父亲。”
祝云?u失笑,?抖?嗜糖,祝云?Z规定他每日最多只能吃两颗,小孩儿一贯宝贝极了他这些糖,自己也只从他这里得到过两回,一次是刚见面的第二日,小孩儿送糖来给他道歉,一次是之前他生病,他的乖儿子放了两颗糖在他枕边要他快些好起来,这次却如此大方,舍得给梁祯了。
第51节
“真给父亲啊?”
小娃娃认真点了点头:“?抖?不小气。”
祝云?u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好宝宝。”
将糖也塞进竹筒里,重新绑回了游隼的脚上,看着它从窗口飞出,眨眼间便蹿上天际消失在了天边,祝云?u轻闭起眼睛,无声一笑。
入夜,梁祯刚回到屋中,便听到一声“嗖”的声响,从天而降的游隼停在了窗台上,高傲地仰着头,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
梁祯笑着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竹筒解下,还被游隼不轻不重地啄了手背,他忍着笑道:“再啄我,回头就叫阿?u炖了你。”
游隼轻蔑地瞥他一眼,转头飞了出去,梁祯也不在意,看着从竹筒中倒出的两样东西,哑然之后轻声笑了起来。
第一次在定国公府郊外的庄子上见到?抖?时,小孩儿就说过要送糖给他,没想到直到今日才终于兑现。
他亦曾经随手摘过花送给祝云?u,那是他们关系最僵持的一段时间,祝云?u连看都未看一眼,最后是他自己将花扔了,如今祝云?u却主动将折下的花,千里迢迢送来给他。
夜色融融,比黑夜的星光更亮的,是梁祯眼中完全弥漫开的笑意。
直到门外有人来小声提醒他该出发了,他才将手中的两样东西装回竹筒里,妥帖地收进怀中,与祝云?u走时给他的玉佩搁在一块,推开了房门。
第七十八章 海上激战
夜色深沉,连月光都隐在了层层云雾背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海面波涛起伏,一浪高似一浪。
海浪声越是骇人,却越显得此刻的海面平静得几近诡异。
祝云?u站在水岸边的高台上,手中举着望远镜,安静地看着远方几乎完全融进黑夜中的水天交接处,久久不语。
海风愈发猛烈,吹在脸上似刀刮一般,一旁的祝云?Z忍不住皱眉问道:“确定是今夜吗?我怎么瞧着都快一个时辰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梁祯的情报不会出错的,”祝云?u淡道,“他说是今夜就必是今夜,什么时辰了?”
“……子时都快过了。”
前方的港口处,大衍舰船黑压压的一片森然而立,桅杆上赤红的衍军旗随风猎猎扬动,船上的火炮手、弓箭手都已摆开阵势,只等一声令下,便冲出去杀个痛快。
祝云?u的眸色比黑夜更沉,抬头看了看天,轻吁了一口气:“快了。”
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声倏然划破天际,展翅翱翔的游隼从天而降,彻底打破了黑夜的平静。
第一枚炮弹落在了海面之上,应声炸开,骤然腾起巨大的火焰,也映出了后方趁风而来的敌寇船队。
居中是三十艘番邦人的大型舰船,如巨龙一般,载着无数重型火炮,气势汹汹而来,海贼的几十艘帆船亦是倾巢而出,四散在周围以作策应护卫,最后面才是梁祯领着的二十艘船,按着计划,他们要趁着大衍舰队出兵迎击时顺风绕到舰队的后方,与番邦人的舰船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从第一枚火炮落下起,敌方的船队便不再躲躲藏藏,亮起的火把几乎照亮了整片夜空,船上的番邦人亦是兴奋至极,一面不停歇地冲着大衍水师狂轰乱炸,一面耀武扬威地大声喊着叫人听不懂的口号,气势冲天。
他们十分自信,虽然舰船只派来了三十艘,船身的规模却远在大衍舰船之上,火炮的射程也有大衍火炮的三倍以上,炸膛的危险却远小于大衍的火炮。更别说,大衍的皇帝还在他们盟友手中,那位亲爱的盟友已经许下承诺,到了关键时刻便会把大衍皇帝推到大衍人的火炮炮口前,迫使他们缴械投降、乖乖认输。
上帝作证,胜利女神定然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大衍水师怎可能束手待毙,贺怀翎一声令下,无数隐在黑暗中的舰船冲破浓雾而出,直面迎向敌军而去,无所畏惧地与之对轰,震天的火炮轰隆声响彻云霄,将水面掀起数丈高的巨浪,有如山呼海啸一般。
大衍船的船身虽比番邦人的船要小,却也相对灵活不少,主舰船就冲在最前头,乘风破浪疾驰向敌军的船队,密集的火炮在船身周围不断炸开,高台上的祝云?Z看着着实捏了一把汗。贺怀翎就在主舰之上,每一回打仗他都要亲上阵前,以前没亲眼瞧见便算了,今日一观,祝云?Z焦心的同时暗暗拿定了主意,如祝云?u所说,这一仗结束后便让贺怀翎领命调回京去吧。
祝云?u却是面沉如水,始终不错眼地望着某一个方向,在番邦舰队的背后,本该趁着两军混战,绕到大衍水师后方来偷袭的梁祯的船队迟迟未动,亦未开火,仿佛作壁上观一般。
祝云?Z看了一阵,疑惑问祝云?u:“梁祯是如何让那些人相信你确实在他手中的?仅凭着一条玉腰带不够吧?”
祝云?u敛眸轻哂:“他身边有一个亲信的弟弟,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当日我初到泉州进城之时,隐在人群中的那些海寇曾远远见过我,梁祯叫那人穿上我的衣裳,面容稍作修饰,让那些人瞧了瞧,便蒙混过去了。”
“……竟是这样。”
火炮声响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激战过后,海上风浪比先头更大了,船行愈加艰难。双方都各有伤亡,同时停了火,往后退开到火炮射程之外,暂时歇战,虎视眈眈地警惕着对方。
梁祯被人请出船舱,番邦人派人上了船来,来人阴鸷的目光狠狠瞪着他,用着蹩脚的大衍话诘问他:“说好的你从后方偷袭,为什么你没有动?我们本可以一次将他们的舰队全部击沉,你到底在做什么?!”
梁祯轻蔑地撇了撇嘴角:“先前你们说泉州这里只驻扎了最多三十艘大衍的舰船,可如今我瞧着他们至少有上百条船,你们情报有错在先,我这几十艘破铜烂船的,去偷袭大衍水师,岂不是白白送死,我可没那么傻。”
对方咬牙切齿道:“大衍人狡猾,你这个大衍人也一样!”
自大衍皇帝被劫后,这段时日海寇屡犯大衍闽粤沿海边境四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故意叫大衍水师疲于应付,不得不将兵力分散去四处港口。他们原本探得泉州这里最多只剩下三十艘船驻守,便想要趁机将之一举歼灭,好占领泉州港口,以达目的。哪曾想今夜到了这里,却赫然发现大衍的舰船一艘接着一艘攻上来,仿佛没完没了一般,梁祯这边又一副无动于衷之态,打到现在不得不暂时歇火,怎能不叫人恼恨。
“谬赞了。”梁祯不以为意地笑道。
“我要你立刻将大衍皇帝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