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淼从来没有拥有过这种包装的裙装，拆开缎带的时候小心翼翼，他们家里没有买落地的全身镜，以至于林清淼换上这条裙子之后，对着桌子上的小圆镜，朝左挪一步看清楚了领口到腰，在朝后挪一步，看见了些裙摆，周靳看她的动作费劲，把她带到了卫生间，抬手给她抱起来，让她对着镜子看。

“太高了，你放我下来。”

林清淼享受不了两米多高的空气，死死拽着周靳的衣服。

这让她忽然记起来在香港初见周靳的时候，他上去也有用不完力气，沉默不言地搬动着一件又一件沉得要死的水。

可真的在一起相处，林清淼才发现周靳的冷跟她类似，都是在不了解外界具体环境下，人体自动开启的自我保护，不说话，不交往，这原本也是林清淼努力学了多年的处世之道，只不过她道行太浅，总是被自己心底里的共情力牵着鼻子走。

“大小怎么样？”

“很合适。”

“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码？”

“经验多了。”

林清淼忍不住瞪他一眼，周靳挑眉，故作无辜。

他们住的地方离那个教堂很远，地铁过去之后还要转叮叮车，林清淼牵着周靳的手跟他走在街头小路，路过一个装潢精致的五星酒店，喷泉有规律地朝周围散着水花，林清淼因为觉得走得太热了，拉着周靳的手路过酒店的大堂门口。

那里冷气最足，林清淼看着喷泉的水汽被风送过来，光线折射后，空中清晰地出现了一道彩虹。

恰巧，落地窗上映出两人的身影，比家里的镜子照得全。

“好看么。”周靳问，目光放在了落地窗上的林清淼。

“好看。”她点头，非常赞许周靳的眼光，“好好看的白裙子，穿上感觉都能进去迪士尼当公主了。”

“我说的不是裙子，是你。”

感觉像梅雨季一时的晴空，风雨欲来最近梅雨季，武汉每天白天都很闷热晴朗空气湿得好像可以挤出水，一到傍晚都会迎来轰鸣的雷声和闪电，仔细想想他们这一刻的晴朗确实，是风雨欲来～好美好的回忆

Chapter50

这场婚礼林清淼跟周靳找了个空隙离开，主路上木鱼花开，双层巴士穿行在港岛的大街小巷， 林清淼靠在周靳的肩头，她闭着眼睛，回忆起他们最开始有接触时，吃完海底捞出来，林清淼让周靳帮她拍了一张照。鬼使神差地，林清淼把自己的手机调到了相机模式递给周靳，周靳偏头看她，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到肩后。

“你拿着我手机，我们拍张照。”

“自拍？”周靳从小不爱拍照，除了拍毕业合照这种逃不掉的时刻，他几乎没有留下过什么照片，“你想要哪个角度？”

“都可以。”林清淼仰头，眼看着取景框框住了两个人和身后的街道，她注意到有带花的枝头忽然入境：“拍吧，就现在。”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快门连续闪过，林清淼陪着于莉莉在街头发放调查问卷，林清淼手里拿着相机，帮于莉莉记录着路人接下传单的瞬间，烈日当头，两人套在 T 恤外面的马甲都被汗水打湿了，林清淼已经被太阳晒得有些中暑，手里的单反相机十分沉重，拿在手里像是端着好几块砖，偏偏这砖头还是价格不菲。

“好了吗？”林清淼问，“我想回去喝水了。”

于莉莉凑过来，黏腻的肤感贴着林清淼，让林清淼低头就闻到两人汗水融在一起的味道。

“你这个角度不对啊，把我脸拍得太大了。”

林清淼仔细盯着屏幕，她的身高比于莉莉高不少，给她的角度都是显脸小的俯拍，十张里面有八张都帮她避掉了她的双下巴。

林清淼：“你要不在这些里面随便挑挑吧，邮件上不是说只要一张吗？”

“你这人怎么跟那些大直男一样没耐心？”于莉莉一脸不耐烦，“万一被总部选上了，这个是会被印出来的，我找找角度怎么了？”

林清淼微微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胸口堵了一口气。

“那你找别人帮你拍吧。”林清淼把单反相机挂回于莉莉的脖子上，“我要回家了。”

“你什么意思啊！”于莉莉大喊一声，林清淼原本离开的脚步忽然顿住，没等着她说出威胁的话，长长地呼了口气，转身回头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想说什么？”

林清淼原本不想跟她计较，因为她不擅长跟人争论，可她有些忍不住了，她一步又一步地逼近于莉莉，冷漠的眼神逼得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工作不要了？”林清淼第一次这么咄咄逼人， “我不要了，已经跟店长说过结束兼职了。”

“奖学金不要了？”林清淼再此学着于莉莉的语气反问，于莉莉愣愣地看着林清淼，没想到她敢忽然这么跟她说话。

“我也不要了。”

林清淼看着于莉莉，唇角渐渐浮现的笑里带着讽刺和嘲弄，“有空天天 p 图美颜，要求别人把你拍好看点儿，不如自己去围着海边跑十天半个月，少吃点吧。”

林清淼收拾了自己放在 711 的水杯和衣服，把这个地方属于她的痕迹全部抹去，但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她又犹豫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打开家门，可她却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原地。发泄一时爽，看似宣泄了她这段时间的所有，但其实……林清淼并没有觉得变轻松。

她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宋芸不会给她打生活费，她接下来的过渡时间有了无形的压力，她难道要靠周靳养吗？夕阳的光渐渐从楼道间消失，林清淼用这段时间想了不少事，想她是如何一步又一步，走到现在，想他跟周靳的爱情，在两人都没什么钱，说穷困潦倒也不为过的情况下能坚持多久。

熟悉的脚步声从电梯井响起，皮鞋踏在瓷砖上，像电影里的倒计时，这声响渐渐清晰起来，跟声音一起就到来的，还有一阵似有似无的烤鸡香。

“没带钥匙？”周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从包里摸出家门钥匙，发现林清淼还低着头。“不看我？”

林清淼抬起头，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但眼眶还红着，不难看出来刚刚哭过，楼道里的光线昏暗，周靳把钥匙插进锁孔，啪嗒门开了。

她依旧没有说话，他没有什么哄人经验：“想哭回家哭。”

林清淼抱着自己一帆布袋的东西站起来，难得乖顺地站在周靳旁边。

“我没哭。”林清淼用鼻子吸了吸，“钥匙忘带了，腿蹲麻了。”

“嗯。”

周靳放下背包，直接进了厨房，林清淼走进卫生间给自己洗脸，她不明白为什么电视剧上的人哭都能只掉眼泪，而她每一次都眼泪鼻涕一起淌，狼狈地像是过去犯了错也没有爸妈管的小孩，邋里邋遢地靠在路边，随便路过的邻居都会过来说她几句，惹你爸妈生气了？道个歉就好。

那时候她也委屈，越委屈眼泪和鼻涕就越汹涌，她永远学不会在这方面习以为常。

林清淼用冷水洗了两把脸，抬手想拿洗脸巾，却没想到指尖触到一片柔软。

她意识到自己碰到了周靳的手，抬头，果然在镜子里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他。

“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