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
提灯微微向前一挺,鼻腔里呻吟一声,眉上那滴冷汗落到鼻尖上,他不由自主颤了颤,脸埋进谢九楼颈窝,便不动了。
谢九楼估量着提灯差不多缓过来,才将人放下。
只一着地,提灯又贴过去,圈着他不肯动。
谢九楼也不急,搂着提灯,顺他头发往后摸,颔首亲了一下提灯发顶,低声道:“怎么今儿要缓那么久?”
提灯只贴在他胸前摇头:“不知道。”
又道:“或许是刺青。”
“想是了。”谢九楼说,“当时图案太多,一个图一个淫咒,我也没挨个精挑细选,只看了顺眼的,便给你刺上了。”
提灯仍久不说话。
谢九楼生怕他就这么睡了,哪想又听他问:“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身上这个,是什么咒?”
谢九楼抿嘴笑了笑,凑到提灯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提灯听完,先怔了怔,再抬头竟是生气了,瞪着谢九楼,把人往外一推,再不抱着:“难怪这次我没比你先。”
谢九楼还是笑着看提灯,提灯推开他,他又把人抱住,再推,再抱,等提灯折腾不动了,他才去牵提灯的手:“再久点,他们该着急了。”
提灯别开脸不理他,手指头还让谢九楼牵着。
刚走了没两步,提灯倏忽停下,低吟了一声。
谢九楼回头:“怎么了?”
提灯低头不语,片刻方道:“……好像流出来了。”
谢九楼忙走过去,自怀中掏出锦帕,抱稳了人再把锦帕伸进提灯裤子里,一面擦,一面念叨:“早说不该在路上做,偏生你又招惹我。这档子事一做,谁更吃亏不晓得吗?便宜的事儿我还能替你,可总有替不到的。一会儿着了凉才更要紧了……还流么?”
提灯闷声在他怀里站着,谢九楼越说,提灯呼吸就越低。等擦完了,直接往旁边一躲,冷着脸系好衣裳,二话不说就走,一个正眼也不给人。
谢九楼追上去,知道刚才的话是自己急到头了说得不对,便好气哄道:“才说你两句,真气了?”
提灯又止住脚,背起手斜睨着他,冷笑道:“分明不知道谁一进林子就把我压着,话都没说呢,舌头就缠上了。这档子事儿就算路上做不得,那既做了,也是两个人苟且。怎么九殿跟我苟且完,就成我一个人的不是了?莫非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探知我哪里冷、哪里热了?”
谢九楼想笑不敢笑,只忍着,低眉顺眼道:“你说得对。”
提灯瞧见他右侧脸颊那个酒窝,脸一垮,哼他一声,身上还系着谢九楼的披风,哗啦拂袖而去。
第17章 17
17.
下榻之处火已燃得很旺。
楚空遥正坐那儿拨弄,远远地,见提灯冷着脸过来落座在一丈之外,谢九楼跟着过来,眉眼奕奕,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抿着嘴,在提灯旁边坐下。
鹤顶红用软藤打结扎堆拟做了几个枕头,扔了俩过去。
“怎么,消食儿还消出气来了?”楚空遥打趣。
“可不是?”谢九楼接过藤枕,“嘴馋吃多了,消不完,我不过说他两句,就恼成这样,一味地不理人。”
提灯一听,扭过脖子去瞪他,谢九楼一脸坦荡,冲提灯偏了偏头。
半晌,提灯忽地转回去,盯着那堆火堆,扬唇解释道:“倒也不是因为嘴馋。野味儿我尝着新鲜,哪晓得不是自己克化得动的。要论长久,还得早早儿进了城,去找我该吃的东西去。”
谢九楼笑一僵,脸耷下来,眼神也沉了。
提灯登时心明眼净,面色全霁,拍拍衣裳起身到河边脱鞋洗脚去。
河离火堆甚远,提灯走出几步,便像隐入了夜色,半点身影都不见。
谢九楼大马金刀坐在石子岸上,一会儿作气别着头不往那边瞧,一会儿又放心不下朝提灯的方向看两眼。
末了没好气对楚空遥道:“你快过去守着。那儿又没光,仔细一会子吃骨翁潜过来把他伤了。”
惘然河中吃骨翁最擅在夜间和河里杀人,白日见不得光,只能躲在水下,入了夜,一张张人皮便蠕动着上岸,躲到黑漆漆的地方,瞅准城墙外的人,一眨眼就能爬到人身上把别个的骨血皮肉占为己有。
就这当头,提灯却已提着鞋,光脚踩在石子儿上回来。
鹤顶红忍不住道:“还没入夏呢,河水凉,过来烤火暖暖脚。”
提灯装听不到,在隔火老远的地方收拾包袱,从里头依次拿出琉璃灯和谢九楼那件里衣,接着寻了身旁一处树根,拎着枕头往那儿一扔,把身上谢九楼的披风裹紧,抱着怀里那件里衣便睡了。把谢九楼晾在自己背后,明知道对方全程眼珠子都不转地在看他,仍是赌气不理,形同陌路似的。
谢九楼对着提灯后脑勺发了半刻呆,忽一皱眉,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提灯小性儿爱恼,他原本只想逗逗,怎么如今自己还落了人家的套,禁不住三言两语挑衅,真就和提灯杠起气性来了。
他瞅见提灯露在披风外的一双脚,许是春水寒凉,本就苍白瘦削的脚背到河里头过一遭,皮下青紫的血管更突兀了。
谢九楼放轻步子到火堆边,又拾了小捆柴另起一个火堆,离提灯更近些。
哪晓得提灯敏锐得很,火一生上,他就睁眼,对上谢九楼的视线,一蹙眉,干脆连躺都不躺,直接坐起来,缩短了身子长度,离新起的火堆仍旧那么远。
顺带还不忘裹挟着怨气直勾勾看着谢九楼。
谢九楼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提灯不是气他擅自生火,而是气他擅自离火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