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 / 1)

提灯不明所以跟着他走了很久,途中也曾拉住他衣角想要停下,谢九楼不过顿脚一息,继而又走。

一直走到天黑,平日容纳数千人的练兵场此时无比空寂,篝火与繁华远在他们数丈之外,谢九楼放慢步子,与提灯并肩而行。

他呼吸极轻,垂首盯着自己脚下遍地的黄沙,问:“提灯,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谢九楼抓在提灯护腕处的手沿着交叉的绑带往下挪,最后无声握住提灯掌心。

他感觉提灯的五指紧了紧,便停下看过去。

提灯歪着脑袋问:“喜欢?”

谢九楼抿了抿嘴,解释道:“喜欢……喜欢就是……”

他蓦地不再说话,目光停在提灯嘴唇片刻,脑袋一空,低头亲上去。

亲完,谢九楼即刻打直腰板,把头转向一边,紧抿着嘴,盯着顶上星空当无事发生。

实际连怎么吐气都忘了。

提灯慢慢睁圆眼睛,呆愣许久,才一点一点回神,望向谢九楼的后脑勺,抓着对方略略发汗的掌心轻轻一扯,示意谢九楼转过头来。

二人对视少倾。

谢九楼已经把第二天怎么向众人交代提灯要离开的理由都想好了。

结果提灯朝他凑近了两步。

说:“再来。”

谢九楼:?

提灯见他没反应,又特意仰起脖子,往他嘴唇上看了看。

谢九楼蓦地攥紧了手,极缓慢地低下头,心如擂鼓间,覆上提灯的嘴唇。

刚要分开,他后颈突然搂上一条胳膊。

提灯按着他脖子,又亲了上去。

谢九楼猝不及防,猛然睁眼,只看见提灯正一下一下亲得尽兴,左边亲完亲右边,不晓得在他嘴上啄了多少次。

“好、好了!”谢九楼扯下提灯胳膊,躲开视线擦了擦嘴,拽着提灯就往回走,一张脸烫得快烧起来,只管蒙头冲,一眼也不敢回头看,“……明儿就走了,该……该回去了。”

提灯任他拖着,心不在焉跟在后头甩步子,舔了舔嘴唇,还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第63章 63

63.

三千精兵北上,天子给的名目是沿途采办,顺便安抚数月前战败在谢九楼手下的漠堑。

这次十城军没有直行,而是从西南绕上去,先到骄山下的漳渊,等待与楚空遥汇合。

此外,他还要长驱漳渊之下,取一样东西。

楚氏剑相传为永净世仞利天宫上一位天神在偶然中误打误撞来到凡尘,机缘巧合下捡到的一把宝剑,年生日久,那宝剑不知怎的生了邪怨,将那位天神刺伤后便自堕娑婆。因为在天神身边修行太久,楚氏剑威力极大,初初落入娑婆时一剑斩入极北的大漠,将那片草原劈出一条天堑般的深谷,自此那地方才有了名字漠堑。

而楚氏剑,为了躲避天神的追捕,打那以后便不知所踪。又过多年,方才出现在大渝楚氏宫廷,被半神白断雨捉拿,与祁国谢中欧一起,将其和上千只被炼化的伥鬼封印在了漠堑那条深谷之中,至今已有两百年。

一条深谷,两百年不见日光、不走活物,只关着千只死尸和一把邪剑,抛开别的不谈,光是里头的瘴气就能把人毒死。

谢九楼此去漳渊,便是要去渊水之中找一只神兽:鼍围。

水怪鼍围,身如人面,羊角虎爪,因其身携异光,举凡现身之处,方圆数里皆可驱散黑暗,使人视物。

更重要的,是传说中,那只鼍围,奉无相观音之命,守着一样宝物观音泪。

相传当年娑婆世尚未成型,还处在一片混沌当中时,无相观音赤脚空拳,日日飞身潜入混沌诛杀里头一众邪魔,没有哪一次不是满身煞气,浴血而归。坊间对此有两派解释:一说观音嫉恶如仇,心怀慈悲,此举是为日后娑婆世间的芸芸众生免除危机;二说观音生性残忍嗜血,混沌中无数妖魔,正好让他大开杀戒,满足自己屠戮的欲望。

总之那些混沌野兽被观音单方面屠杀的年头过了很久,直到娑婆现世,上古妖兽被杀得所剩无几,还有少许在观音一念之差下留了条性命的,也多是被镇压在高山低谷之所,永生圈禁,不得解封。

不过但凡是被无相留了条命封印起来的,都是有观音令在身,奉命镇守宝物的。

譬如虎啸山那只老虎,守的是观音抽龙骨、拔龙须做的龙吟箭;望苍海那只鲛人,守的是观音取山精做的三叉戟;而漳渊那只鼍围,则是当年观音在杀它时不慎落了一滴观音泪,便因此得观音收手饶它一命,命其好生看守那滴眼泪。

“这典故是最没由来的,”楚空遥赶到骄山下,听谢九楼说起这事,便笑道,“无相好端端杀着水怪,平白无故掉哪门子眼泪?那观音几时如此多愁善感了?再说,你不是从不信神佛之事的么?就连这把龙吟箭,你都觉着是谢家人为了点儿莫须有的神秘,添油加醋要把这玩意儿跟无相观音扯上关系瞎编的。这会子又信誓旦旦要去漳渊取观音泪了?观音知道他在你这儿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

“这是两码事。”谢九楼一本正经辩驳,“这滴水有没有另说。难不成就不能是前人到漳渊底下遇见过,瞧这水性质奇异,又有神兽镇守,便联想到再前人所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观音传说,索性自己上了岸,也将就着这条件,杜撰出一个新的谣言。到时候旁人去看,一见,真有这么滴水,又有这么个神兽,便一传十,十传百,传成观音的东西了,也未可知。刚刚你也说了这观音泪的典故,最没个由头,无凭无据的,信他做什么。”

二人正争论着,有人打帘闯进来。

军营驻扎重地,谢九楼尚且重甲在身,这人打扮却与楚空遥如出一辙的张扬:一身赤红绫罗华衣,墨玉腰扣,右侧配一狼牙坠子,左边挂一根白骨长笛,脚踩麂皮宝靴,身量飘逸,俊郎不凡,头上黑发银冠,高高束着马尾,此时散了几绺下来,略显凌乱。

白断雨一面往里走,一面两手叉腰骂骂咧咧:“老子今儿真是杵拐杖下煤窑,步步都倒霉。”他指着楚空遥道:“我就说不宜出门不宜出门,你倒好,你拉着我就往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跑,鬼在后头撵你一样!这下好了吧!”

他一摊手,转了半圈,展示自己浑身狼狈,又往帐子外指指:“老子就心血来潮玩个鸟!那小兔崽子,不就抢他只乌鸦么,跟刨他祖坟似的,我才拔了根毛,扑上来就冲着我咬!”

说着又伸出两个指头:“跟那乌鸦一起,一个天上飞,一个地下跑,追了我整整二里地!”

“……”面前两个人听他说完,楚空遥先把手一抄,凉悠悠道,“你惨咯。乌鸦最记仇咯。”

谢九楼也面无表情把手一抄:“我们提灯倒是不记。”

一般有仇马上报。

话音一落,提灯抱着乌鸦从外头顶着营帘气冲冲跑进来。

白断雨一转身,俩人对上眼,怀里乌鸦吱嘎叫,提灯就要扑上去。白断雨也撸起袖子作势要打,旁边两个一看不对劲,一个上去抱住提灯,一个上去拦着白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