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林缓缓低头,看着胸口不断涌出的绿色虫血。
他抬起头,瞳孔骤缩,那是一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
银发,金眸,相似的五官轮廓。
只是轮廓更深邃,气质更深沉。
六角雄峰。
这是他的同族?
“我可怜的兄弟,你杀了我们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为人类做事。” 穆迪满含心痛地看着他,毒刺却进得更深,“你以为自己是人类?从一开始,你就是虫族,如今还执迷不悟,跟我们作对吗?”
格莱林的意识开始模糊,在三位领主的围攻下,他浑身是血,体力不支,刚刚刻意忽视疼痛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
“我是虫族?”
那他从降生以来的记忆,他的父亲,他的导师,他曾经保护过的人类又算什么呢?
他想问一问艾伦,如果是艾伦肯定会笑着给他回答。
可这一刻,他竟才不得不承认,连艾伦都已经弃他而去。
或许,他一开始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格莱林抬起头,金色的眸子里倒映出那艘飞船。
飞得好远好远啊,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缩影。
那是一只自由的鸟啊,再也不会回头。
曾经宁死不屈的人类大英雄,发带飘落,银发披散,缓缓弯下膝盖,坠落于尘埃与碎片之中。
他的灵魂曾经因为艾伦而燃烧,现在也因为艾伦的离去而逐渐熄灭。
君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在他看来,这个格莱林比他那三个不争气的儿子好上太多:“你太傻了,和苍星一样傻,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会出现跟苍星一样愚蠢的雄虫,和虫母谈情说爱,就因为所谓的爱选择放手。”
“你怎么能相信虫母的爱?祂的爱永远可以给下一个雄虫。”
“你知道如何才能把忒修斯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格莱林没有反应,但他知道他在听。
君主的话也是说给在场这些不懂事的子部,总有雄虫对虫母的爱心存幻想,飞蛾扑火,最终酿下大错,让虫族走向灭亡。
“让祂一直不停地怀孕,”俊美无匹的黑发男人唇角露出恶劣的笑,似撒旦诱惑,恶魔低语,“雄虫和虫母就是这样扭曲又正当的关系,把祂锁在虫巢当中,除了张开腿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祂会一直都停留在情动期,除了依靠雄虫的安抚,哪里也不能去。祂会永远大着肚子,淌着滴滴答答的蜜液,连衣服都不用穿,根本走不出虫巢,只能流着眼泪一个接一个地诞下我们的子嗣,让虫族更加强大,最终走向辉煌。”
“这才是雄虫与虫母相处的正确方式,你明白了吗?”
君主:“最后问你一次,忒修斯祂,在哪里?”
“看起来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呢。”
圣者蹲下去,华丽的衣袍迤逦一地。
“我能看一看你的记忆吗?”
他低声安抚着这只可怜的雄虫,被虫母抛弃的雄虫当然可怜,他会选择最轻柔的方式观看他的记忆。
“我不想伤害你,只要不反抗,就没有痛苦。”
圣者进入了这只蜂族的记忆,令他惊讶的是,蜂族当真一点反抗都没有,他这样一只飞舞的蝴蝶完全沉浸其中。
他沉入了记忆的汪洋,抵达了灵魂的深海。
实验、学习、机械的砍杀,在战场上为了人类的一切,奋不顾身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是一部黑白颜色的主旋律片,像是被人为制定好的,稳步向前,完全能预料到电影的结局星际英雄,光荣牺牲,最好配上一个经费充足的爆炸特效,观看者应该在这个时候起身鼓掌,潸然落泪,然后拿着爆米花去赶下一场次。
可是下一刹那,一只五彩斑斓的机械水母从深海之底翩然游出,柔软的身体后跟着一连串透明而轻盈的气泡,在这纯黑的海底舞出绚丽华美的弧度。
原本只有一只,然后便是一群,紧接着是无数的机械水母在深海旋舞。
时而如泡沫聚散,时而如波浪合拢。
那些机械水母构成了一幕幕黑发青年的脸,或笑,或怒,或泣,或者无助。
再次睁眼时,圣者坐落在了一张办公椅上,对面的屏幕被九块监控画面上下左右中分得支离破碎,其中八块都是无趣的黑白。
只有右边角落最下的那一块是五彩。
原来,他的机械水母在这里,从来只看这一只。
他的终端响了。
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我写好了一个超棒的剧本,只要你按着这个跟我演,保证能够让他超级超级讨厌你,而且啊,那些偷偷监控你的人绝对看不出来一点异样。”
女孩似乎还在另一边敲打键盘,啪啪啪的,一看平时就阅读了不少卑微受X天龙攻小说。
“他这种底层出身的平民战士,最不喜欢的肯定是高傲炫富的天龙人,你确定能演得好吗?我觉得用宠物名字给星球命名这个桥段就很形象了,只是会不会有点太浮夸太假,你觉得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很讨厌你哦,哪怕你们之后见面也不好收场吧。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下飞船呢?”
银发男人的手指划过屏幕上正在睡觉的青年,唇角正要弯起,蓦地意识到了什么,倏忽收回手指。
“嗯。以后应该也不用见面了。”
他不能让人发现,他对这一只的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