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啊。”金鼠姑坐直的身子,嘴里徐徐吹出一口热气,把额上垂下来的几根碎发吹飞,“我要看礼礼做壳。”

“行吧。”见她不是无聊,安时礼便不再分神,低下头继续捏壳了。

过了一刻,壳胚仍未有形,金鼠姑难免焦急,她今天就想要拿到壳,可是催得着急,安时礼更做不好了,她想了想,问:“大宗伯,我能问你一件事儿吗?”

“问吧。”安时礼头也不抬。

金鼠姑站起身后,移到安时礼身后,呵热了嫩凉的手指,替他捏颈捶肩献了好一会儿的殷勤才问:“大宗伯,不知道今天没有壳的田螺精可以有壳?田螺精好想背着壳爬一圈。”

她还以为自己问得委婉不露急相,安时礼一听,笑岔了:“你猜?”

第六十五章 媳妇背猪八戒

“我要是能猜到,就不会被你踩爆了呀。”金鼠姑撇嘴生气,她要是有猜中未来之事的能力,当初安时礼一脚下来的时候她早爬走了。

“你别来扰我,我大概就能做成。”金鼠姑生气的模样一点也不让人讨厌,安时礼有意多看了几眼,就这几眼,似乎发现金鼠姑又胖了些,他转过眼再看手里捏的壳,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金鼠姑,要不你变成田螺,再与我看一眼?” 安时礼怕自己好不容易做完的壳,金鼠姑却进不去,到时候她不满嚷起来,他有嘴都说不清了。

“为什么?”金鼠姑不解,这青天白日,又有许多闲杂人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田螺的原形,不得把人吓上断头台去了?那些人去断头台,那她就得化成一滩血水。

又不能直说怕她胖了,安时礼很是委婉:“因为你很漂亮喂眼,我想看看,放松眼睛。”

“真的很漂亮吗?漂亮到可以让大宗伯放松吗?”金鼠姑知道自己的原形很漂亮,不过那时候被同类夸漂亮,是因为背上有个罕见客观的金色壳,还没有人夸过她的螺肉好看,没有了壳,就是一团肉,不知道是哪里好看了。

“好看。”安时礼没有撒谎,真诚回道,“像颗荔枝。”

“真的啊?”被夸像又香又白荔枝,金鼠姑脸蛋且红滴滴的,她发现没了壳也不是一件坏事儿,拈着衣带做害羞之态,“可是这么多人在,变成田螺,不好,回府再看吧。”

“也对……”其实在金鼠姑低下头的那一刻,他十二分肯定她是胖了,重颐隐隐可见,腮肉堆似肉团,再胖一些就有唐风美人之相,看来手上的壳,还得做大一些。

安时礼叹一口气后,捏成团重新再捏。金鼠姑见成形的壳在指头之下变成一团泥,同痛心疾首,捂着胸口嗷嗷叫:“我的壳……”

安时礼也心痛自己捏了半天才捏出来的壳,抬头见天色比方才沉了些,不敢再心痛,全神贯注重新捏个大壳。

看了一个多时辰的金鼠姑仍是饶有兴趣,换了个方向看安时礼捏壳。

起初灼热的视线在他灵活的手指上,渐渐的目光上移,先盯看他的嘴儿,滋润有色,和两片点雪的桃花似,再看鼻子直挺似雪峰,而眼点漆,剑眉渗黛,正是画中仙,金鼠姑看痴了,人一痴,精神便懒了,笑眼眯眯,迷糊说一句“喜欢大宗伯”,额头向下一扣,周公来找她谈话了。

安时礼形如木鸡,四两红肉剧烈跳动,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热泪盈眶自言自语:“她、她刚刚是在说喜欢我?我没有耳岔、岔吧……”

他想问金鼠姑一个嘴清舌白,可她睡熟了,任何吵杂之音都进不得耳内。

如此只好先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捏壳,捏到一半,有刺骨的寒风吹来,金鼠姑身上穿的多,安时礼也怕她着凉,解了身上的外衣盖在她的背上授温。

外衣是厚实的貂毛皮儿,略有些重量,有东西压着,金鼠姑更觉美,嘤咛一道音,转了个面继续睡。

这一次,不到两刻就捏好,安时礼拿起竹制道具在上面刻纹,他打帐刻个桃花流水纹,屏住呼吸,抑止冷汗,用上半炷香的功夫才刻好。反复看了十余次,他才把那螺壳交给师傅去烤干。

这时的天已黑了大半边,没干透的螺壳不能上颜色,想来今日是无法完成了,安时礼叫醒还在梦里的金鼠姑回府用膳。

金鼠姑睡了半个时辰,醒来见光微弱,赤兔落了半边,也不管有没有做好了,她当先想到的是安时礼忙活了一个下午,肚子或许已经饿到冒酸水了,干净拍拍睡僵的脸庞:“回府吧。”

许是坐了一个下午,安时礼起身脚底的麻意一眨眼就窜上大脑里,然后那脚踝也无力,往外歪了。

脚踝一歪,身子就如同一棵狂风中的草,偏偏倒倒,很是失态,好在他即使扶住桌沿,立定了身体,才没摔成个朝天馄饨。

“走吧。”脸面是保住了,脚踝却不幸有了伤痛,如是有异物膈在骨内滑动,也拐也拐地行步,每行一步且欲呻吟疼痛。

金鼠姑察觉到不对劲,问:“大宗伯,你的脚怎么了?”

“嗯,无碍,有点疼而已。”安时礼打直膝盖,慢慢挪着步子受伤的那只脚。

安时礼现在的走路姿势,与她相同,都是在雪地上蹭着走的,还不如她走的快,金鼠姑担忧他饿肚子,一溜烟蹭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去:“我背着你走吧。”

如何能让一个女子背着男子走,就算是男子背着女子走也不行啊,男未婚,女未嫁,沾着皮儿上街惹笑话,羞耻都写在脸上了。

“不、不用了,你背不动。”说这话的时候安时礼一个紧张,两排牙齿把柔嫩的舌尖咬伤,血腥味漫口腔,好个雪上加霜。

“背得动。”金鼠姑转肩颈活络骨头,不管安时礼愿不愿意,两只手臂向后一伸一弯,扣住他的膝盖弯。

安时礼一个失重,身子往前倾,双手搭在了金鼠姑的肩膀上。

就在这时,金鼠姑的两条腿无一丝颤抖,带着浊音,暴呵一声,稳稳起身,自恃有力量,还将背后的八尺大汉掂了掂,笑嘻嘻转了个大圈,道:“嘿嘿,一点也不沉!”

安时礼没想过金鼠姑的力气如此大,轻松将他背起就罢了,还能漂亮地转几个圈,早知如此他该把那壳儿再做大一些,日后她胖了,也不肖去重新做个壳来哄她。

金鼠姑转完圈后脑子有些眩晕,眼冒闪星,摸不清天南地北的方向,于是身子斜斜往左倒去,右脚及时向后撤了一武,方才站定:“呼!好险。”

差些就把她的大壳儿给摔爆了。

“放我下来吧,你都不会走路。”安时礼忧自己会出丑狼藉摔下来,也愁金不会走路的金鼠姑会摔个狗吃屎,在冰天雪地里磕坏牙齿。

“没关系。”金鼠姑收紧两臂的筋肉,把安时礼护紧,“虽然我不会走路,但会跑,大宗伯,你抓紧我,我接下来要一口气跑回府。”

背着跑回府?安时礼更加忧愁了,当朝的礼部尚书当街掉态,有马车不乘,让个姑娘背着跑回府,不知情的,会以为他有这种喜欢被人背的癖好,有三寸舌头的人遇到这些事儿,也如吃了黄莲的哑巴。

“回府吃饭!”安时礼来不及拒绝金鼠姑的好意,她已迈开腿,跑动了起来,“回府吃饭睡觉!”

这时候强硬地从她身上下来的话,不是你伤就是我伤,安时礼只好把脸面埋进金鼠姑的秀发里,不让人看见。

当然,看见了也没办法。

“哟,这姑娘力气也忒大了。”

“背的是谁,瞧着这身形是个男子吧,三角身胚似个碑亭汉,不该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