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她知道无论如何,知晓她与苏卿宁风流韵事的宋晚都不该是这般反应。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并不清楚苏卿宁与自己做过的那些荒唐事。

为什么?

一定有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但现下祁空顾不上这许多。在宋晚的认知中,苏卿宁与自己祁空算不上熟识,顶多也就萍水相逢的浅淡缘分,对现世的关系造不成实际影响。

这就够了。

她不知自己的侥幸心理从何而来,但心中一直悬起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话语间也变得轻松起来:

“不如再找个机会?”

“免了,”宋晚释然地笑起来,“江塘第一舞妓是苏卿宁,不是我。更何况,我也从没学过舞蹈,编舞中很多动作也做不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脑中空有些理论,真要运用起来,大抵算得上纸上谈兵。”

祁空顺着她的意思笑了笑,没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结。不过宋晚倒是好奇:

“我记得我好像是在展厅晕倒了,为什么会突然记起上一世的事?”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祁空卷起一截袖子,露出手臂上安安静静的银线来:“因为这个。”

宋晚立刻认了出来:“傀儡线?”

祁空点点头:“这是上一世苏卿宁的法器,自她死……转世后便一直被封印在寒玉里。这玩意儿死犟,认了苏卿宁做主人便忠贞不渝,你魂魄的气息与苏卿宁相像,它自然想回到你这儿。只不过你这一世是凡人,承受不住它的意志,只无意从上面获得了些记忆。”

一番话半真半假,宋晚好端端一个不问鬼神之人,见她信誓旦旦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可怀疑的。但她紧接着伸手摸了摸:

“那她为什么现在在你手上?”

祁空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现在的躯体承受不住它的念力。可能因为上一世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它对我有点印象。”

宋晚仍有疑虑,追问道:“但苏卿宁不应当与胡应然更熟一点吗?”

方才怎么也不见傀儡线往她身上缠?

祁空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是不善于应付这等场面。尽管嘴上说着前世与自己无干,但苏卿宁的性子似乎潜移默化影响到了宋晚,祁空从这旺盛的求知欲中窥见几分苏卿宁当年活泼的影子。

胡应然说得对,真像啊。

祁空一时恍神,眼前的一切似乎与数百年前缓缓重合。苏卿宁斜倚在榻上,懒洋洋地手持木梳顺着尾巴上的毛,心中盈满欢喜却装作神态自若的样子问她用过饭能出门逛街吗。

垂下的视线被一缕微弱的光芒惊动,祁空微眯起眼,视线边缘闯入宋晚手中光泽莹润的细镯。

短短几秒她已经编好新理由:“法器也有自主意识。胡应然将傀儡线当作藏品在寒玉盒里关了那么多年,换作是你,你气不气?”

宋晚:“……”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趁宋晚陷入思考的片刻,祁空动作迅速地放下了衣袖,将扭曲抗议的傀儡线罩进了黑暗中。

【?作者有话说】

傀儡线与鬼见绸联合上书抗议法器虐待不可取……

40 ? 喧嚣市

◎十指相扣算不上什么。◎

在风月楼耽搁太久,二人告别胡应然出门时大多数铺子已经收摊了。宋晚经过风月楼门口,瞥见右边翅膀吊着石膏的玄凤疑惑地问她怎么突然就受伤了。

玄凤:“……”

在祁空的微笑下她咽了口唾沫,避重就轻地说自己方才在寒玉展厅没留神被冻伤了。

宋晚点点头,问道:“尸……你们也会被冻伤吗?”

玄凤用另一只只是轻伤的翅膀挠了挠头:“跟活人不一样,主要是保养问题。”

宋晚打量了她左边翅膀上与其他部位毛色有细微差异的一块儿,料想这便是修复后的状况。

没什么消费欲望的宋晚最终被胡应然以内部股东骨灰级打折价强卖了一大袋商品,最后算账时她盯着显示屏上一长串数字零在复杂的算法下逐渐减少,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奢侈品价格。

然后祁空签支票付了钱。

她脑海中浮现出不知什么时候看过的无聊小说,豪门贵妇包养小白脸时不是扔银行卡就是签支票。但阴间的支票,大抵使用流程可能与人道的不同。

混乱的回忆穿插间,一条长街已经走出了头,祁空微微低头询问她是否还想逛。酆都没有宵禁,但宋晚有些累了。不久前她才从风月楼的客房中醒来,疲倦感却似乎丝毫没有减轻。

“水土不服,”祁空听了她描述的状况,“毕竟人还没死,在阴间有些不舒服也正常。”

话虽如此,她仍旧携了宋晚的手,抄近路准备回去了。

宋晚本欲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开辟暂时性时空隧道回去,但二人已经行至有些拥堵的路段,说话需得靠喊,或是靠得很近。

尽管在记忆中苏卿宁与祁空不过是比较聊得来的普通朋友,总共相处也没几天,她醒来后却莫名觉得二人之间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分明什么也没有改变。

她低头想事,只下意识跟着祁空的方向走。十指相扣算不上什么,人道还在上学的小女孩们闺蜜之间也会有这样的举动,她只是习惯不节外生枝。

是以周围打量的目光逐渐多起来,她也没注意到。

卖人肉饼的鱼首人身老板挥舞着砍刀,啧啧惊叹:“我没看错吧?那不是那谁吗?”

“小点声死鱼眼,”隔壁出售带刺蔷薇花的蜂鸟朝她使眼色,“那位脾气可一向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