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没因方才胡应然的话而多想,祁空松了一口气。
但不知怎的,她又觉得宋晚这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也并非她所希望的。
“打折,”她瞟了玄凤一眼,给出了补充选项,“或者我给你补上差价。”
玄凤闻言,与祁空耳语几句。
祁空诧异道:“我当初还投资了?”
玄凤给她展示当初风月楼在阴间开业时的画像。
祁空沉默半晌,早已忘了自己不知多少年前的黑历史,说:“不想开青楼,现在撤资还来得及吗?”
这当然是来不及了。
她在六道阴阳两界购置的产业数不胜数,这么些年过去,或盈或亏,对她来说不过是账户上微不足道的数字变动说到底她连自己曾经用过哪些名字都不记得,更别提名下究竟有哪些产业。
宋晚一介凡人,料想二人是密语传音,她一字未听见。待二人商量完毕,祁空问她道:“人道的东西你大抵是不会感兴趣去看诸如阿修罗道与畜生道的奇珍异宝可好?”
宋晚自然是没有异议。她今晚可算是见到了许多从前没有见过的东西,唯一给她造成巨大心灵冲击的不过也就是那杯起初被以为是荤奶茶的饮料,据街上遇见的其他游客赞叹,可谓是仙品。
土生土长的人道生灵无福消受。
但或许是性格使然,她平静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似乎众鬼相并不能够让她阳间人道的本心动摇分毫。过了今晚,她仍旧只是人道的普通大学生。
她给出的反应太平,以至于祁空前两次趁着她昏睡的时候入灵察看,三魂七魄皆完整,并无异常现象。
二人一鬼乘电梯下了楼,又穿过密码门,这次里边儿是一个结界。
能量的波动化为实质可见的印纹,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是青丘狐族的图腾。
“这是青丘狐族的图腾,”念及宋晚只是凡人,玄凤介绍道,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非阵法允许的人想要进去,须得用这把钥匙。”
踏过结界的瞬间,宋晚感受到周身奇异的能量波动。她说不上来那具体是怎样一种形式,但若要形容,大抵是草原的风,泥土的清香与阳光的味道。
入目皆是透明展柜,据玄凤介绍,大多由人道天山最高处的寒玉制成并非是海拔,而是最接近天道的地方。该地的玄冰寒气逼人、常年不化,聚集天地精华,中心一点凝为寒玉,对于非火属性的天材地宝有很好的储存功能。
祁空被离得最近、用作装饰和照明的火凤尾羽熏得头疼。
“你们胡老板对鸡是有什么偏好吗?非得到处摆鸡毛?”
玄凤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也在祁空所谓“鸡”的范围内,但胡应然的确爱鸡在吃的方面。
宋晚倒是没她这么灵敏的嗅觉,这簇火凤羽足有两米长,红金相辉映,衬得整间储藏室像是隐隐镶着金边。更何况火凤羽本就带着火属性,中和了几分寒玉带来的冷冽,让室内的人也有了暖意。
“这是北海皇室鲛珠,几百年前人道术士不知从何处淘来献与帝王,嵌于五代帝王寝宫,沾染人间龙气,有驱邪、福佑之效,也可入药……”
“这是天道诸神集会时,某位明王座下散落的佛珠。相传此念珠在人道历经沧海桑田,已有预测国运、护佑凡人得道之能……”
“这是瑶池仙会上都一壶桃花酒,相传当年花神与……”
“这要介绍到什么时候?”祁空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等这一屋子还没讲到一半,外面鬼市都早散了。”
“……是我失言,”玄凤唯唯诺诺,实在伺候不了祁空这尊大神,“二位有疑问,随时问我即可。”
风月楼从来主张顾客爱买不买,不买就滚的原则,她什么时候低声下气地干过这档事?
但这人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玄凤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在一旁晾成了木头人。她起初以为宋晚在一件展品前驻足许久,便是感兴趣的意思,但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她在每一件展品前停留了近乎相同的漫长时间。
“可有喜欢的?”祁空见势不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出声问道。
大抵是在阴间待得久了,体温似乎比寻常要低上许多。
宋晚缓慢地摇了摇头,将手挣脱出来,低声道:“我觉得有些吵。”
“什么?”祁空微微颦眉,不解其意。
“你听,”满室寂静之中,宋晚像是随意叩响了离她最近的一块寒玉,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之中回荡,“它说,所爱之人得道,抛却红尘琐事,却不知他人早已成劫,渡众生不渡己从此往后,人道便唯留它一人了。”
祁空垂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方才那粒明王座下散落的念珠。
这当然是真的明王念珠不错,不过明王早已了却凡尘,这段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霎时间她想到什么,不由得面色突变,手刚搭上这块寒玉,还未来得及别有动作,却见宋晚已经自顾自走向下一块。
举手投足间,她与方才的神态,已然判若两人。
方才被寒玉冻得发红的指尖轻抚着透明的、冰棺一般的容器,她的眼中情绪迷离,黑沉沉的眸中映出寒玉中央摆放的银色细线,随着她的靠近,银线像是有生命一般舞动,沿着寒玉盒边缘游走起来。
这个过程玄凤再熟悉不过法器认主。
但她不过是个凡人,又如何能掌控这件汇集天地灵气的法器?况且寒玉未开,法器又怎能透过寒玉自行复苏?
灵气何在?
“很安静,她是这里唯一没有哭的,”她喃喃道,寒玉未碎,银线却如同鬼魅一般缠上她的指尖,顷刻间钻入衣袖,消失不见,巨大的哀伤笼罩了她,心脏似乎正被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剥开,“但她说,她已经等了很久。”
祁空沉声未动。
冥冥之中似有感应,宋晚歪头不解,像是再无法承受这般痛苦:“她在等谁?”
【?作者有话说】
祁空,一款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钱的行走提款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