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1 / 1)

王羡等了一会儿,等到午后慕朝游起身之后,这?才找到她,又?细问了一遍个中详情。

慕朝游不假思索,俱都一五一十,如实相告。

王羡想了想,“你走?之后,你那些朋友他们若愿意离京的,我会帮他们寻一处僻静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不愿离京的我会将他们暂且保护起来。”

“我已经为你准备了行囊过所,另有十几?个健仆护卫,尽快送你离京。北边在打仗,西边估计不久也不太平。你往南走?。先去丹阳罢我在会稽经营多年。怕那小子狡诈,会先寻过去。你且先在丹阳藏一藏。”

慕朝游有些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些天里一直困扰她的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她之前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一是放心不下魏家、阿雉、老吕等人,二是她没有“过所”,而王道容也预料到此着,对“过所”盯得很紧,南国虽然战乱频仍,她不可能?送死北上进入赵国地盘。而在南国范围内,行旅过关仍需过所。

“王公不计前嫌,仍愿鼎力相助。”慕朝游抿了抿唇角,哑声说,“我实在不知晓要如何报答公之恩情。”

王羡摇摇头,眼神很凉很沉静,“这?也不全是为了你。”他静了

半秒,眼里藏着深深的失望,“凤奴毕竟是我的骨血,他做出这?样的丑事,我不能?置身事外,是我做这?父亲没教好,是子债父偿。是我们王家欠你的,我父子二人欠你的还也还不来,不过尽我所能?描补一二罢了。”

慕朝游走?的那一天,王羡亲自去江边为她践行。

建康连日大?雨,江畔林木经雨水洗过,倒呈现一段清秀明秀来,两岸青山云遮雾绕,江上烟波渺渺。

航船正停靠在江畔,十几?个健仆都是王羡精挑细选的好手?,正在帮忙将那几?箱箱箧抬进船舱。

慕朝游跟王羡下马走?了一段距离,临到江畔,江风吹动杨柳依依,也吹动王羡宽袍博带在风中飞舞,他稍一犹豫,抬手?攀折了一根杨柳枝递给她,说,“当日江畔初见,未曾想今日又?是仆送娘子发?一叶轻舟,渺入江湖。”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王羡冲船头的她莞尔笑?了笑?,澄明的碧波在他眼底一晃而过,“朝游。你走?罢,不要回来了。至少这?几?年都不要再?回来了。

“‘朝游沧海暮苍梧’,你曾说过你名字由?来,这?是个好名字。望你日后的岁月里亦能?自由?翱翔这?天地之间。”

慕朝游也想说些应景的适宜的告别语,但?思来想去都不合适。

在王羡的宽容仁善之下,言语的力量显得如此苍白,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一般压着她的口舌。最终她什么也没多说,干脆撩了裙摆,郑重地朝王羡俯身行了个大?礼,“多谢郎君连日守望相助,郎君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郎君。”慕朝游轻声望向江风中的王羡,“朝游走?了。保重。”

王羡朝她微微颔首。

船夫俯身解开了船缆,小舟逐水而去,随着奔流不息的江水,转眼便消失在了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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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容从长梦中惊醒,汗湿了枕巾。

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棂,他眼睫一颤,扶着昏昏沉沉的头颅,心底无端一震,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苍茫,迷茫令他扶着衾枕,短暂地怔忪了一秒,明秀的脸润着濛濛的夏光。

下人们见他苏醒,忙回身去叫主人。

王道容微讶地瞧向来人:“伯父?容怎会”

王群皱了一下眉,近到他身前,“我不知晓你们父子之间又?闹了什么矛盾,你父亲这?几?日为你心力交瘁,将你送到我这?里来调养。你且安心在这?里待着,伤没好之前不要随意走?动。”

王道容心里猛地一沉,他摸上脖颈,颈前的伤口已经缠绕了一层层厚厚的细麻布。

王道容收回手?,定了定心神,问道: “敢问伯父,父亲可曾交代过一个叫阿酥的女婢?”

闻言,王群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胡闹!什么女婢?!都这?个时候了,你不关心你爹反倒还关心什么女婢?”

“事已至此,我就跟你明说了,这?段时日除了家里你哪儿都不许去!”

王道容垂下眼帘,摊开手?掌,瞥了眼疏疏日光下修长如玉的指尖,眼波如静水。

他幼时常来王群家中,王群家近司空,左邻右舍都为王氏族人。王羡将他送到王群处,明显是想靠宗族的力量掣肘他的行动。

他心里不祥的预感终于成真。他了解王羡,除了这?样的事之后,他不会再?留她。

慕朝游或已经摆脱了他的掌控,说不准已经天高路远,离开了建康。

第110章 第 110 章

王群本以为王道容至少会闹上一通, 但出乎意料的是,王道容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个现实?,规规矩矩, 客客气气地朝他行了一礼。

“多谢伯父收留之恩, 容这段时日只能厚颜叨扰伯父了。”

王群并未完全被他温润的表象所?蒙骗,他也算看着王道容长大的, 知道这小?子表面上温温和和,进退有度的, 但一肚子的鬼心眼。

王群皱了皱眉:“你要是真有心,也别?谢我?, 还是多孝顺孝顺你爹罢。年岁也不小?了,还让你爹这样?为你操心!”

临出门前更不忘叫王道容他身边的仆从莫要掉以轻心, 每晚准时到自己跟前来汇报。

一连两日下来,王道容表现得?倒是没什?么蹊跷, 唯独多要了些酒药, 日夜喝得?酩酊大醉, 喝醉了就解衣高踞榻上, 倒头就睡。

下人说:“我?观郎君意志消沉, 似有借酒消愁之意。”

王群闻言倒也未横加阻拦:“他要喝就让他喝, 但药不必多吃,且拘着他一些。”南国?饮酒成风,日夜将?人关?在?屋子里,也确实?得?有个发泄的途径。

这一日,仆役照常提着食盒送饭来, 在?门前站定问?:“郎君, 小?的送餐来了。叨扰了郎君,郎君此时可准入内?”

屋里静了一瞬, 王道容的嗓音响起:“进来吧。”

仆役躬着身进了屋,抬眸瞧见那位以秀美明丽著称的小?郎君,正披头散发斜坐在?榻上,解着衣襟,衣不蔽体,神情疲倦,双颊泛着服散之后的嫣红高热,仿佛盛极开败的花。眼下两圈青黑,难得?消沉邋遢的模样?,不知几日未曾梳洗了。

仆役只匆匆觑了一眼,不敢再乱看,自顾自低着头往食案布菜。

他退开半步,又行一礼:“郎君慢用,稍后小?的再来收拾。”

王道容站起身,点点头,拿起筷箸,正要夹菜,忽然浑身一个抽搐,面色乌青地倒在?了食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