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酒液顺着?唇瓣,下颌,滴滴蜿蜒而下,濡湿了皙白的胸口,泛起?淡淡的蜜色。色如琉璃的眼,也如酒波柔漾,睥睨着?淡漠轻慢,他?的眼底亦再无柔情蜜意。
王家六郎,日日花团锦簇,绫罗玉石中醉生梦死?,携妓出游,轻衫风流,这才是他?的人生,这原是他?的人生。
他?怀中的女伎不认识她,好奇地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又往王道容怀里依偎了一些,噘嘴问:“王郎,王郎,这位女郎是何人?”
王道容细白的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艳珠乌黑的长发,淡淡说:“一个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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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场上讨生活的,个顶个的人精,艳珠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笑说:“这位女郎怎么不过来侍奉郎君?”
王道容:“不管她。”
慕朝游也没反驳,静静地看着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抱成?一团。
她一步一步,慢慢往后到退出帘,直到卷帘遮蔽了自己的视线,再也看不到眼前的荒唐。她心里安静下来,紧陷入掌心虎口的指甲也缓缓松开。
语气也尽量恢复了昔日的冷静,体面,“二位郎君且慢用,恕在下尚有俗务缠身?,不得奉陪了。”
言罢,她抽身?而去?,走得果断。
事实证明,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慕朝游走出几步,闭上眼,想起?他?杀人未遂那一桩桩,一件件。
又想努力?忘记王道容与那女伎抱成?一团的浪荡模样,眼下却有淡淡的热意翻涌上来。
也不是见王道容携美拥伎心里吃味,就是哀悼这一段也曾付出真心的感情。
她站在那里,少年醉眼冷睨,那冷淡傲慢的视线犹如刮刀一般,刮得她脸上、身?上生疼,她站在那里,从骨子里都泛出一阵战栗的羞愤,像在被一刀接一刀凌辱、乃至凌迟。
就在这时,慕朝游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黑,还没好透的病体似乎经不住心理上的打击,双腿发软,几乎是站也站不住了。
背后似乎还停留着?几道鲜明的视线,慕朝游这个时候,是宁死?都不肯在王道容面前表现出软弱来的,她心律加速,却还是硬生生挺直了脊背。仓促间想扶住手边什么东西。
奈何南国的案几太矮,勉力?往前走了几步,整个视野好像都在倒转,下一秒,她终于坚持不住,身?子软绵绵地滑落了下来。
在她身?后,王道容面色遽变,倏地站起?身?,将艳珠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下意识地掀帘追出去?了几步。
毋须他?来关心,魏冲的声音几乎和他?同时响起?,“阿姊!”
刚抱着?酒坛走出厨房,眼见这一幕,魏冲吓得魂飞天外。少年身?姿矫捷如豹,一眨眼的刹那,就已经冲到了慕朝游面前,及时地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阿姊。”魏冲焦急地拍拍她面颊,“你?没事吧?”
手掌心触碰到慕朝游发烫的面颊,滚烫的温度让魏冲也变了面色:“阿姊你?怎么在发烧?我扶你?去?楼上休息。”
慕朝游能听?到魏冲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回响。她眼前简直像幻灯片反复闪入,头和胃都晕乎乎的,泛着?恶心。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声音:“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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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冲仍不太放心:“烧成?这样如何算是没事?我若放你?不管,到时候我娘能将我吃了去?。”
刘俭和还在懵着?的艳珠一齐追上来。
刘俭:“怎么了这是?”
艳珠忍不住望向不远处的王道容。
他?看着?慕朝游,面色不太好,想上前,却又不知忌惮什么,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直到慕朝游缓过气,扶着?魏冲站起?来。艳珠才清楚地瞧见王道容那紧绷着?的身?躯陡然一松,才将目光转向魏冲。
少年仍没什么表情,唯独眉眼冷得出奇,就这么静静地瞧着?他?。
那双眼看得艳珠都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噤,说冷吧,淡得像水,说淡吧,又恨不能在人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都说王家六郎,冷如冰,艳如鬼。那黑漆漆的眼,面无表情瞧人的时候,果真看得人毛骨悚然。
慕朝游攥住魏冲的手臂:“阿冲,不在这里。”
注意到王道容正在瞧自己,她话锋一转,“扶我出去?吧,我牛车就在门口。”
魏冲:“可是。”
慕朝游摇摇头,她不想表现得跟苦情戏女主角一样,“没事,我去?车里歇歇也一样的。”
魏冲拗不过她,当?着?王道容的面,一路将她扶到牛车上。
哪知刚到牛车前,另一个脑袋探出头来,雪白的面皮,俊秀的眉眼。
瞧见慕朝游和魏冲,谢蘅结结实实吃了一惊:“慕娘子,怎会如此?”
魏冲也吓了一跳,“阿姊,这人是?”
慕朝游对魏冲说:“你?见过的,可能没印象了,是我一个朋友。”
又对谢蘅道:“病没好全,可能是店里人多,站久了有点儿晕,就叫阿冲扶我出来了。”
谢蘅在这儿本也非慕朝游所愿,她没打算叫谢蘅过来,是他?不放心她病中,硬生生跟过来的。
定睛一看她嘴唇都是白的,谢蘅叹口气,忧心忡忡:“怎弄得如此狼狈。”
忙下了车,将她往牛车上扶。
三?个人忙成?一团,便也没留意到店内的白衣少年不知何时追了出来。
王道容乌发蓬乱,白衣胡乱裹身?,腰带也半缠半散着?,乌黑的眼珠里晦暗难明,俏脸冷冷淡淡。
黝黑的双眼瞧见谢蘅与魏冲两人团团围着?慕朝游转。少年面色遽变,面沉如水,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