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侪不明白,但题得抓紧解。

文侪习惯性地伸手向戚檐讨笔,把那人要代笔的请求给否了。他默下谜底二,在那谜底下一行写了个“解”字,又仔细想了想,方从容动笔。

【解:双重人格患者的副人格从主人格中分离诞生,又因主人格执意要进行手术而死亡。】

红墨很快从纸张背面洇了出来,一个红圈落在他的解上,带起文侪一个舒畅恣肆的笑。

戚檐面上没太多情绪,只安静地等他答完题再从容地将笔放回自个儿手心,到底没问文侪为何死活不叫他写,他心里大概有个数。

缩进笔头的圆珠笔很快又点上了谜题四。

【肆、我面对镜子坐着,镜子中的我身后有另一个我。】

“这谜底咱们盯着也太久了,这病院里到处都是镜子……你说镜子后能有什么?”戚檐摩挲着委托纸,上头半露的纤维凸起轻轻擦着他的指腹。

文侪盯着他指尖落处,说:“有人。”

“不是镜子里边,是镜子这玩意的后边。”

眉略有耸动,文侪速速接道:“墙吧。”

不过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窗子。”

“院长办公室那扇大窗?”戚檐啪地将委托纸夹进笔记本,说,“咱们现在去那看看?”

“去个鬼啊,这会儿医护人员聚一块儿喝下午茶呢!”

“那又如何?”戚檐说,“咱这旭日东升的氛围不挺松弛的么?我坐着等你们把茶喝完。”

“也好,第一轮他们这会在聊吓人故事,你去镇场子辟邪。”

***

戚檐一介病患,往那医护办公室走却像是要回家。他不要文侪带,反倒在前头领路,一副轻车熟路模样。

文侪从他背后拍他肩虚夸道:“戚患者,方向感不错。”

戚檐没回头,倒是将他的手给攥住了。他一点不顾文侪缩手的意愿,就那么扯着他走,面上还挂著明媚的笑:“托大夫您的福。”

多和睦的医患关系。

文侪被他攥得手都热了,如何都不能将手收回去,哪知那人把办公室门一踹,又缩头王八似的藏到他后头去了。

患者费心帮他造了那般引人注目的声势,按理说,他该大步流星入内,摆出个潇洒不羁的姿态,可文侪只是略微弓起背,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笑道:

“各位,戚檐总缠我,我带他来一块儿陪诸位喝茶。”

窝里窝囊的。

陆琴和裴宁的神情都肉眼可见的发生了改变,只有小玲还笑着给戚檐拉来一把塑料椅,又贴心地在他面前摆上茶点。

好在,待戚檐落了座后,也没人表现出一分介意神色。

小武又像第一轮那般开口讲些怪谈,索性撒开了玩的戚檐装疯卖傻之余,接了小武的话,同那男护士聊得不亦乐乎。

戚檐悠悠说:“我原来住的地儿不干净,家里闹鬼,有个怪物昼伏夜出,时常是深更半夜耷拉着脸吓人。他嘴里会喷火,眼里会射刀,总逮着我和我妈咬,咬得我妈夜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武一脸不可置信:“哥,你就别骗人啦!您爸不拦拦吗?”

“那怪物就是我爸呀!”戚檐笑得很是纯真,“我不愿我妈总那般伤心,于是倍加悉心照顾我妈,可你猜怎么着?只因我的脸和他的有八成像,有时我妈看到我都要发抖!好在那怪物不常笑,所以我总笑,那样就不像怪物了,也就不会吓着我妈。”

小武咕咚咽了口唾沫,不知该作何答覆。倒是文侪分外自然地掰了块大饼,一半拿手里,一半塞戚檐嘴里去了。

文侪小口咬着饼的一个凸起的尖角,还不忘含糊说一嘴:“甭提火,我听了头晕。”

烤得酥脆的大饼被戚檐叼住了,他嘴角上扬,仍旧带着笑。

在他们俩护士一医生一患者和乐融融之时,挨着坐的陆琴和裴宁却是压着声,你一言我一嘴地暗自较量什么,然而没多久,那俩医生就当着当事人本人戚檐的面吵起来了。

陆琴先站起身,高声道:

“你是因为什么这么护着那小偷?你这么做当真对得起戚檐么?戚檐他的主人格可是烦透那狗东西了!你若当真是为了他好,你便把他的正常日子还给他啊!那副人格要是没错,戚檐他如今又怎么会被关在这破精神病院里头?你想让他一辈子栽在这儿,被人骂疯子么?!”

裴宁瞥一眼发怔的戚檐,实在没忍住,上手推了陆琴一把。陆琴一个趔趄,向后撞在白墙上,却只阴着脸骂道:“我动口,你动手,你个孬种!”

裴宁慌忙要去扶,却被陆琴冷笑着甩开。

见状,文侪凑在戚檐耳边纳闷道:“我寻思着第一轮他俩也只在陆琴入职那会儿吵过一回啊,怎么如今也吵起来了?这阴梦也太智能了,感觉在里头住一辈子都不成问题。”

“七日一轮回,敢死你就来。”戚檐笑答。

***

阴梦之外,那薛无平歪在椅背上,双腿晃悠着,只是文侪那话硬生生挑动了他的眉。

“一辈子?”薛无平含了口茶,“臭小子,还真是有胆说……”

第22章

下午茶是喝完了,可那一群医生护士们兢兢业业守着工作岗位,就没想要给他二人机会偷溜进院长办公室。好在他二人细心,瞅着院长办公室门上还挂着那两道古怪的圆锁,便知这会纵然办公室里头的医护人员走个精光,没到时候,那锁头也不会开。

第一轮阴梦,他二人是先去的地下停尸间,拿了存盘单出来碰见小玲嚷嚷院长去世时,办公室的锁才解开。那时候已至第五日淩晨,现在却不过第四日下午,大概这回也唯有等到那时候才能进入院长办公室。

文侪到底是闲不住,于是趁着好同事们都守在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偷摸着带戚檐一块儿去将陆琴、小玲和小武三人的宿舍翻了个底朝天,可惜一无所获。

他这大夫又领着“缠人”的患者将八个病房都遛达了个遍,却没发现什么不寻常。文侪心想这院中东西已被他翻得差不多了,那杀人犯却依旧不见影,大概已经死在了这日前。

瞎忙活至十二点,小玲终于在外头哭嚷起来,那记忆方隔日化完成的戚檐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文侪给拖进了医护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