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没有明确线索指向周宣,且周四爷、黄复、平大厨等人也没那么容易排除,因此戚檐并不着急得出结论,只将房间仔仔细细翻了一通后才从房中钻出去。
外头邪|教一般的流民以及柱边窥伺的周四爷都已消失不见了,地上单骨碌碌滚着个婴儿脑袋,那脑袋碰着个拦路的卷发小子才终于停下来。
戚檐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将文侪抱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掂了掂文侪的重量,觉着那人又轻了不少后将鼻尖贴在他发间嗅了嗅,熟悉的香气叫他心底躁念消去了大半。
那动作也叫他将已蔓延至文侪颈上的红疹看得很清楚,他蹭了蹭文侪的软发,稳稳当当地往楼上走,边走边嘟嘟囔囔地念
“总是这般对我,就不知道我的心也会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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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边露出一点光时,顾大姨又摸着门发出了尖叫。
“瘟、瘟疫!”她喊着,似乎要将嗓子眼吊着扯烂才好。
文侪没有因为她的尖声放弃向前,只缓步挨近了说:“大姨,没事儿的啊。”
那女人将手上水甩了甩,却甩不去那些个粘稠的脓液与血,唯有哆嗦着任由文侪将她的手攥住。
“戚檐,毛巾。”文侪回头,身后那人便将干巾搭上他的手。
文侪点头道谢,便将大姨的手仔细裹住,不待她说,先答道:“大姨,没事的啊,我们俩小的身体好得很,不会叫那瘟疫鬼缠上的!”
“鬼要缠你们,那是鬼的主意,这哪里是你能决定的?!”
戚檐抬手揽住文侪的肩,压身上前:“既然是鬼的主意……那么鬼有几只呢?”
那顾大姨双手叫文侪握着,个头本就生得不高,这会儿叫那二人阴恻恻地盯着,话答得更是结结巴巴:“两只,有两只……”
“对上了呢。”戚檐侧头贴在文侪的耳朵说话,“我当时在俞均房里瞧见的鬼也恰有两只……现在鬼已锁定确有实物,用排除法吧,这宅子里就这么些个人,用不了多久的。”
文侪闻言松了顾大姨的手,说:“没事的啊,大姨,很快、很快全都能结束。”
谁料这话一点不得她心,她只含着眼泪斥骂起来:“哪里很快就能结束呢?!你根本……根本就不听我的!”
“不如您同我再说一回,我考虑考虑?”
那对血手于是又握上了周宣的,她说:“宣啊,走吧,你跟大姨走吧。”
又是要他走?
怎么大姨要,周四爷要,后来孟老板也要带他走……
离开这宅子?
为何要离开?
这里不是他的家吗?
文侪又想到上一轮黄复骂他拒绝大姨是“失心疯了”,所以眼下这宅子里从未评价过大姨举动,且没有想叫他离开的只有平大厨、俞均和李策。
可是后来第六日,俞均在治疗顾大姨和周四爷时,分明是在责备文侪认为那二人有病的看法,说明他实际上也是支持那二人的……
如此排下去,不就只剩下李策和平大厨了么?
可是平大厨在雪中也几度声称要救他,李策分明是受害者一个……
所以,那二鬼究竟能是七人当中的谁呢?
文侪叫顾大姨的红眼作弄得心慌,不由得后退一步,谁料竟会直直撞进戚檐怀里。那人体温高,裹得人很舒服,他稍微心安了点儿,才说:
“大姨,我不能走!”
“你怎么就不能走?!!”顾大姨歇斯底里起来,“你只要有心,怎么不能走啊……”
走?怎么走?
再过三天,她和四爷便会为了一“走”字付出惨痛代价!
文侪见她近乎伏地而哭,又顺着她身后那条一线门缝看向外头的茫茫雪天,只觉得迷茫。
“走吧。”戚檐忽而勾指挠了挠他的掌心,在他肩头轻轻叹着气,“愣在这儿有什么好处,咱们不是在赶时间吗?”
锐利的狐狸眼半敛着看向地上跪下的人儿,戚檐说:“大姨,您让让,李策来了。”
话音方落,那欢泼孩子便推门跑了进来。
“宣哥檐哥!!!”他嚷嚷着,那行李箱哐当停在瓷砖之上。
戚檐眼底有了笑意,不待那李策歇口气,便问:“阿策啊,顾大姨要带你宣哥他离开这宅子,你怎么想?”
“当真?”李策面上流露出了明显的喜悦,“爸妈应该也会高兴的!”
然而他方笑完,忽而垂下脑袋,说:“可……宣哥他走了……檐哥你要怎么办呢?你不走吗?”
戚檐耸肩,似乎很是无奈:“我为什么要走呢?我从没长过疹子啊。”
“你、你……”李策的那双黑眼睛在文侪与戚檐之间流转半晌,终于说,“哎呀……檐哥……我也不知道了!”
戚檐见那孩子急得满头大汗,知道再问下去只怕便要触着阴梦的底,于是笑着将他往屋里更推了些:“进去吧,把行李搬去我屋里头便行。”
然而戚檐放将那李策往他房间那个方向带了带,忽而听见大姨的尖喊一声。
“文侪!”戚檐不知那头什么状况,却还是心急如焚地喊出了那声。
***
文侪循着那股冲动,拨开大门不停地向外奔跑,朝着天与雪相接的那条直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