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可那都是无妄之灾呀,谁能料得到呢?我觉着都是我的错,可大家都说不是呢……哎呦,还将你也害成这副鬼样子……哥心里头惭愧啊!哥这几天都能听见什么东西在哭的声音,唉哥知道你们这类人是最讨厌迷信的,但别嫌哥神叨叨,哥就是听到了山沟沟里头那些死人的哭声,哭得可惨哩!哭得哥都想哭!”

“你先前说那些东西积灰不好,所以哥都有好好帮你擦……到你能出院的时候应也不至于坏……哥知道你病了不单单是因为阿檐,哥也是,但没办法啊,我们都没办法……”

“好了好了……哥不打扰你休息了,哥也该休息了,哥实在太累了!”

“原谅哥吧,阿侪。”

老南关了门出去的刹那,泪水开始不受文侪控制地从他眼眶中往外流,好若久未维修的水龙头,一经拧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啧,孙煜又在哭了。

由于原主太过伤心,文侪也跟着喘不上气来,他从孙煜那般激烈的情感中意识到一件事这估摸着是孙煜最后一次见老南了。

他将脑袋从那扇闭紧的房门转向了屋外,只见屋外的景色竟在瞬间由白昼转为黑夜,又再次由黑夜变为白昼。

文侪震悚着将瞳子转向墙上钟表,秒针咔擦咔擦从56走到57,58,59……

精神病院在刹那间消失,文侪惊觉自己又站在了那间杂物室里,而那戚檐正歪着脑袋好奇地瞅他,他手中仍旧捧着那骨灰盒。

可比起戚檐,更瞩目的显然是那墓穴里头躺着的尸首。

裹尸布一圈圈脱落,显露出的森森白骨倏然长出皮肉,不过片刻,那起死回生的“人”已容光焕发地坐了起来。

“欢迎来到我的一天。”老南说着,踩着棺木爬出来。

戚文二人环视四周,晃眼间,一切皆变得模糊不清而后发生了翻天改变。

这是一个只有红白俩色块的世界,半边红墙,半边白墙,地上沙土也是红白二色。按理说中间该给个粉色的过渡,可是这里没有。两色局域交界处,无论是墙面还是沙,均只画了道黑线作为分割。

老南穿着两只硕大的绣花鞋,左脚踮着站在红沙处,右脚跛着踩在白沙里头。他拿着根树枝在脚底画了一行线,随即将红白沙搅和在一块儿。

他张大了嘴笑,叫因抽菸而发黄发黑的牙显露出来,也叫咸苦的泪水尽数灌进了口中。

那老南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失了常,眼瞅着那疯子手里还抓着把刀,戚檐却是优哉游哉地朝他走了过去。

文侪从戚檐身后扯住了他的校服,要他当心些,戚檐却回头冲他笑,说:“这是老南的世界,只有他死的理,哪有我死的理?”

“你还是别冲动。”文侪匆忙说,“让我来。”

戚檐扯住他:“亲爱的,你要踩我的雷区吗?”

文侪气急败坏,于是咬牙切齿勾住他的脖子,同他并肩而行:“一块走。”

那二人方挨近些,老南便瞪大了眼,他的双唇翻抖着:“你……你们别挨过来!!!”

戚檐抬手作投降状:“老南,你同我们说说呗,为啥拿刀指着你的好同事?”

那人的左脚直发抖:“我、我觉着,我觉着……我不能啊!都怪我!”

“什么怪你?”文侪一步步逼近,“是为因登山事故怪你,还是全体自杀怪你?”

老南的左脚尖猛地放下来,他不说话,刀尖在二人之间虚虚晃了一下。

文侪叫那戚檐挽着臂,行得很慢,再加上那刀的威慑力太强,他还得留一些余裕来思考避免戚檐被刺着的法子。他思索片刻,随即勉强端出个从容笑来:“是登山吧?”

那人不应声。

文侪便接着说:“可是不对,如果登山事件过错在你,那他们集体自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啊,确实都怪你。”

戚檐斜眼看他,问:“亲爱的,你在做什么?诱导自杀?”

文侪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我在填我本子上的空格。”

“空格?”戚檐扫了眼抖个不停的老南。

“他的死法之前不都应付过去了么?我总得搞清楚他的死法。”文侪并不动摇。

“哦,你先前把人家的死亡简化为NPC死亡,这会儿又当做是本子上的一道杠。要我说,你自欺欺人的本事见长。”

“你大可直接说我麻木了。”

戚檐笑笑,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变得冷血不是好事,你不要变得和我一样。”

“有何不好?我看你忒逍遥自在。”

“不好。”戚檐说,“我不喜欢。”

文侪没顺着他的话将火烧到自个儿身上来,只又挨近老南一些。

那老南的双腿发颤得厉害,末了跌入红沙里头,摔了个狗啃泥。他颤悠悠爬起身,抖着手,嘴里还在重复着“都怪我”。

言罢,他愣愣抓起一把红沙。

刹那间嚎叫声如雷鸣。只听老南喊道:“血、血啊!”

哭嚎方止住,老南却是抓紧刀柄猛地朝戚文二人冲去,文侪方要上前去拦,哪知那戚檐也留了后招,只将文侪一拌,叫他摔去了地上。

那刀尖不偏不倚地刺穿了戚檐的心脏,没有血槽的刀没入血肉,再拔不出来。

血流得慢,文侪要起身去够戚檐,谁料戚檐所在地得正上方忽而落下一块重物,将戚檐碾于其中,估摸已难保人形。

文侪甚至来不及发出悲鸣,那带笑的广播声响起: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很遗憾的通知大家有一名同学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祝大家拥有美好的一天。”

第9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