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1)

何介一看起来还想善解人意地曲解他,余裕抬脚就往房间外走,语气冷漠:“你自己在家慢慢摸吧。”想摸多久摸多久。

他刷牙的时候何介一又蹭了上来,低眉顺眼地抱着他的腰:“老婆,我错了。”

余裕叼着牙刷看镜子,何介一垂着头埋在他颈窝,过高的身形看起来是很可怜的别扭。余裕语气不冷不热:“你才会不觉得自己错了。”

何介一顿了顿,声音有点闷:“那可以原谅我吗。”

余裕想说才不要,何介一抬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原谅吧。”

又亲了一下:“可以吗?”

这是我的招数吧。余裕含着牙膏沫和他干瞪眼,说“好吧”和不情不愿的“讨厌你”。

还是没什么表情的何介一看起来心情很好。

何介一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他们开车上路,余裕看起来很珍惜地抱着一个小包坐在副驾驶上,何介一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老婆,抱着什么。”

余裕警惕地把包放在腿上:“没什么。”

何介一唇角平直:“没什么就好,我只是问问,不是真的想知道,你有保留个人空间的权利。”

余裕没搭理他,何介一安静了一会儿,又平静地开口:“老婆,这个包是谁送你的吗,看起来很重要?当然,我不是很好奇是谁,也不怎么在意,只是觉得既然人家送了我妻子东西,我这个做丈夫的是有必要感谢,”他又扫了一眼副驾,“而且这个包挺一般的,我可以送你几个更好的,这是别人的一片心意,我觉得不适合使用,放在家里就挺好的。当然,还是看你。”

余裕“哦”了一声:“是我自己买的,网购。”

何介一又安静了一会儿,搭话:“其实这个包也不错,老婆,你眼光很好。”

余裕饶有兴致:“是吗,哪里不错?”

何介一语气礼貌:“看起来容积很大,非常实用。”

“......”余裕低头看了一眼两个巴掌大的包,好声好气,“介一哥,你好好开车吧。”

*

下了高速以后窗外流转的景色才不再单一,像陌生的电影正在倒带,余裕趴在车窗沿向外望,眼底一片怔松。少年时他被动地走出这座小城,带着伤痕、不舍还有青涩倔强的爱。在漫长的时光里,他的伤痕逐渐愈合,一切不舍被遗忘迭代,于是他也没再回来。

但是,爱呢。青涩而倔强的。

他偏过头去看何介一。

那些青涩的痕迹在分别的年月里褪去,面无表情的何介一眉眼蜕变得越发冷峻,但余裕记得,他总是平直的嘴角,第一次微笑时原来也是一个温柔的形状。何介一被卷着黄叶的风吹进教室,接过他的牛奶,走上天台,和他分享午餐,他们背着洗干净的饭盒走回外婆家,彼此纵容对方的奇怪,一起对着外婆的照片问安,然后从分享研学基地的房间,到何介一租下的集装箱,里面那张承载了年少时笑和泪的小床,他和何介一各占一半。

在贴春联时许愿“年年有余”的何介一,余裕确认自己能够说出的每一句“讨厌你”,都并非发自真心实意。

不讨厌何介一看起来很冷漠的长相,因为他只对余裕笑。

偶尔时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但还好余裕认识了何介一,他们在爱里给彼此公平。

何介一开车的样子看起来很安全,侧脸在飞驰而过的模糊景色里十分清晰,只是余裕一个人的何介一。何介一开始讲:“夏令营还有半个月结束的时候,我接到余裕的电话,余裕讲述了对我的讨厌,以及提出了分手,当时我并没有相信,让周琼的家长替我请了假,然后回家。”

他语气很平静:“家里没有人,缺少了外婆,一条凳子,是研学时我制作的,一张银行卡,还有余裕的储物盒,余裕好像离开了。”

余裕眼睛发干,看何介一把车驶进一条小路:“当时我不相信余裕会讨厌我,因为他亲口对我说过喜欢,并且是很多次,余裕并不会撒谎,而且讨厌一个人,是不会还要带走那个人做的凳子。”

何介一问他:“余裕,凳子呢?”

“...在出院时借住的房子里,”余裕解释,“忘记了为什么觉得重要,但不想让它流离失所。”

何介一没什么反应:“找不到余裕,我去了学校,没人能告诉我余裕去了哪里,包括班主任,只有余裕退学的消息。鉴于余裕说需要我的钱,我把集训前余裕留给我的钱转入了他的银行卡,万幸,钱没有被退回来。夏令营结束后,包括大学每一个假期我都住在家里,等余裕或许有哪一天会少讨厌我一点,或者愿意回来拿他没带走的衣服。但余裕一直没回来。”

“大一下学期,我学习了一些计算机知识,尝试入侵了高中的教务系统,很遗憾那个学校的教务系统刚刚投入使用,只记录了最新入学的一批学生。我还是没有找到余裕。”

何介一把车停在一个路口,然后开门下车,牵着只靠本能跟着他的余裕往前走。余裕后知后觉这是高中前的那条街,他们靠近学校的大门,陌生的保安站在校门口:“回来看老师?”

余裕想说不是,何介一自然而冷漠地点头:“陶学庆老师。”

保安明显愣了愣:“不认识啊,有这个老师吗?”

保安亭里的保安也探出头:“多少年没回来了,早开除了,这种老师还有学生惦记。”

何介一不置可否,语气疏离:“是么,碰巧路过,打扰了。”

他们往一条熟悉的路上走,何介一单纯地叙述:“大二的暑假,我接到集装箱要被拆除的消息,因为那片荒地被道路规划征用,第二天,我接到一个人的电话,自称是余裕的医生。”

余裕慢慢地眨了下眼,看何介一嘴角绷得平直:“我相信了,放下我和余裕的家先去了医院,听医生说我有病,然后赶回家,找保留集装箱的办法。”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何介一不再继续说,只是牵着余裕:“还记得路吗。”

余裕很轻地“嗯”了一声,何介一说:“你带我回家。”

好像仅一次的相伴,足以代抵过去那么多的孤单。

余裕把手轻柔地滑进他的掌心,十指相扣:“我带你回家。”

*

事实上集装箱早已不在原地,但是何介一强硬地征用余裕,陪伴他重新走过那段路。余裕站在曾经的荒地看拔地而起的工业区,试图寻找他和何介一曾经存在的痕迹。

何介一表情很冷漠:“我们走吧。”

余裕握他的手很紧:“集装箱呢。”

何介一看他一眼:“被拆了。”

余裕轻轻地啃着嘴唇:“我才不信。”

他攀着何介一的小臂垫脚,试图靠亲吻贿赂何介一,何介一站得很直,抬高下巴不让他亲:“不信是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