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灵光一闪间,他回忆起来,那太监不正是姚贵妃身侧的领事太监吗?

萧常殷启唇,却只有一串水泡从他的唇边出现又消失,不知三皇弟当时躺在这里时是不是如他一般。

真的好冷,他想睡了,不知平安有没有睡着?她方才吃糖了,要漱口。和晏的病好了吗?今天不能来元日宴真是可惜,那莲花酥十分好吃。母后肚子里皇弟他还没有见到,真可惜。

和晏啊,你答应我了,要替我照顾好平安,不能食言。萧常殷眼前漫过猩红,手指无意识勾上了一截冰凉的手指,是皇兄吗?他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皇兄,这里可真黑,只有……我们两个……

凤仪宫内,惨叫声不绝于耳。琅嬛握着满面泪水的皇后的手“娘娘,您使劲儿啊!”皇后面色惨白,泪水与汗水混杂在一起,她的常殷没了!没了!

琅嬛眼见皇后呼吸细微起来,显然是有些使不上力了,当即惊慌开口道“娘娘,您用力,您想想九公主还有肚子里的皇子。他们没了皇兄,不能再没了母后!娘娘!”

“啊!啊!大出血了!”有产婆惊慌的叫喊起来,凤仪宫内又乱成一片。随着一阵嘹亮的啼哭声,皇后眼底一黑,有片刻昏迷过去。

她再醒来时,只觉得身上无比的轻快,整个人精神竟是都好了许多。琅嬛晓得,这是回光返照,却还是擦干了眼泪,将刚出生的七皇子抱在皇后身前“娘娘,您瞧瞧皇子。娘娘!”

皇后面色红润,接了刚生下的孩子在怀里,用脸亲昵的贴了贴孩子稚嫩的小脸。“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琅嬛一愣,还是回她道“回娘娘的话,酉时了。”

皇后口中喃喃“我再撑一撑,撑到过了子时。我的孩儿将来就不必连个生辰都过不好了。只是常殷啊,你等等母后。”素来是有习俗的,若是孩子生日是母亲祭日,那生辰是要略过去的。

琅嬛一听,眼泪就止不住下来了。皇后伸手替她擦干了,自己却又忍不住流下泪“傻丫头,哭什么。你替我照顾好平安与小皇子,莫要让他们像常殷一般……”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不辱使命。”琅嬛肿着眼睛抱住皇后。她的娘娘这般好的人,竟是落得这般境地,只因姚贵妃那头也在生产,陛下连看都不来看。

皇后脸色逐渐由红润转向灰白,从枕下取了一枚玉佩塞进琅嬛手中“本想带着这个秘密进皇陵的,可她既然犯到本宫的命根子身上,本宫也再容不得她了。琅嬛,你拿好这个,去寻贤妃。

本宫不敢将此交于太后,她除了是常殷的祖母外,还是陛下的亲母,有太多顾及与权衡。本宫虽为她儿媳,她也只念着生育之功对本宫尚且热络。只贤妃,她仅仅是常明的母亲。”

她原本只想着,这个秘密烂在心里,谁都不知道,陛下认错人了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他开心,自己委屈又算什么,可是姚氏不该对孩子下手。

皇后凑近琅嬛耳畔又是一阵耳语,引得琅嬛压抑不住大哭一场“娘娘!您这是何苦!”

卫太后在得知萧常殷与萧常明去的那一刻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已经是第二日。只见皇后跟前儿的琅嬛抱着新生的小皇子跪在她身前,杜鹃啼血般的哭道“太后娘娘,我家娘娘去了!”

她怀中的孩子适时也跟着啼哭不止。卫太后仰头,眼眶通红,泪水顺着眼角的纹路流淌下来。一夜之间竟是生了满头的白发。她颤颤巍巍的接过琅嬛怀里的孩子,悲泣不止“常殷,哀家的常殷啊!都是哀家害了你啊!”

唇边竟是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愈发灰败起来,怀中的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太后娘娘,世子在慎思堂里摔东西呢!像是疯了般!”有宫人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

卫太后瞥她一眼,用帕子擦了唇角的血迹,扬眉厉声,眼底却含了泪“让他摔!让他替哀家,替皇后,替贤妃,把心里的苦都摔出来!”

贤妃在她的储秀宫中状若癫狂,她披头散发的跌坐在地上,面目狰狞,萧常明是她的命根子,现在她的命根子没了!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无非是麟趾宫那狠毒的女人!

萧明心倚在宫殿的柱子上神情低落的垂泪,手里握着萧常明给她的酥糖,眼底有狠戾一闪而过,姚贵妃先是打死她的生母,再是害死她皇兄。她这辈子就是死也要拉她一起下地狱!

“母妃,咱们……不能这么算了……”萧明心幽幽开口,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鬼魂一般可怖。

贤妃听她开口,瞳孔一缩“是!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她以为仗着陛下宠爱就能万事大吉了吗?做梦!”

她本以为教给常明要本分老实,就能安稳的让他活下去,活到他封王,活到娶妻生子。后来她发现不是这般,便带他投奔了太后,可太后竟是也护不住常明啊!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萧华予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她抱着软枕,朦朦胧胧见看见了皇兄,她抬手要揪着他的袖口,却穿透了,什么都碰不到。

任凭她怎样去喊他,他都像听不见一般走远了。皇兄面色惨白惨白的,像是生病了,可他最后一笑,告诉自己要乖乖听话,还像是天边的太阳一样,暖洋洋的。

第十三章

庆帝昨夜在麟趾宫的偏殿酗酒一整夜,常殷与常明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他焉有不疼之理,不过只与姚贵妃相比有轻重之分。

焦裕德见庆帝如此模样,心中更是思绪万千,当初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与六皇子薨时,陛下也是成夜的饮酒颓靡,转过头却又与姚贵妃恩爱依旧。他个做奴才的也十分不懂,六个儿子都丧在同一个女人手里,陛下怎么还能就忍下。

正月那一个月里,颂城触目都是白幡,皇宫更是死气沉沉,宫女太监哭红了眼,一身素麻孝衣,全然都无年节的喜气,四处都是压抑的气氛,连大气都不敢喘。七皇子与八皇子满月宴也搁置下,没人敢提上一提。

萧华予只听皇祖母解释说,母后与皇兄出远门去了,等到她长大了他们就一起回来了。可有人告诉她,母后与皇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她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再也回不来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她情愿相信如皇祖母说的那样,他们是出了远门,总有回来的一天。

卫太后抱着刚满月的七皇子萧常瑞,十分的小心翼翼。这孩子本就不是足月生下的,身子羸弱,躺在怀里像是只小猫一般虚弱无力。连带着她声音也跟着放轻了。

“哀家想着,送你去北边,你意下如何?”她对下面跪着的卫和晏打着商量。

卫和晏半个月前水痘好了,只又急火攻心病了过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睛却显得愈发黑亮深沉。“北边最与大周接壤的是哪座城?”

卫太后略一思索“是黎州,你想去哪儿?”卫和晏木然点头。

“也不是不可,只是会凶险些。哀家记得虎贲将军延泽驻守在黎州,送你去他那儿。他武艺高强,人也算正直,兵法使得也好,你在他那儿能学不少东西。你打算何日启程?”

“明早就走。”

殿内有些寂静,卫太后不知卫和晏心里是如何想的,那般凶险的地方,旁人避之不及,他怎么还迫不及待的,只是还有些话要交代他。

“这几年虽不会放你上战场,你过得也会十分辛苦,哀家希望你能坚持住,切莫中途回畿。放眼卫家,哀家对你算是满意,但卫家别的孩子也十分优秀,你莫要辜负哀家的期望,你心里要清楚,鲁国公这个位置不是非你不可。”

卫太后顿了顿继续道“此外,哀家可许诺你,若你一切都可让哀家满意,弱冠便可袭爵,哀家将鲁国公府所有势力都放权给你。”

卫和晏闻言,神色不变,重重与卫太后叩首,屈身离去。

太子曾坦言说,想要收复南齐失地,若一日为元帅,定会点他为先行,但未等到那日,太子就早早走了。和晏虽不能替你报仇,但将你的话牢牢记得,会替你完成遗志,望太子在天有灵,佑南齐开疆顺遂,让奸邪小人得惩。

卫太后拍着怀里的萧常瑞,眼神有些空洞。都是她的错,若非她投鼠忌器,怕惩治姚贵妃会伤及她与皇帝的母子之情,常殷、常明他们怎么会年纪轻轻就走了,皇后她也不会难产。

无论如何,姚贵妃也留不得,哀家会让姚贵妃为她的轻狂付出代价。但如今首要的是,阻止姚贵妃妖言惑上,立她的儿子萧常洛为太子。

“太后娘娘,为何不让世子去南边儿,那才是鲁国公府的地盘儿。况且汝南……”卫太后知道杨嬷嬷要说的是什么,却不赞同的打断她

“你只知道南边鲁国公府势大,和晏去哪儿历练容易些,却忘了那里鱼龙混杂,和晏他年纪小易被煽动。况且,依哀家所见,他是匹小狼崽子,不得不防。”杨嬷嬷闻言,这才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