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妖。”

时清对好奇的小猴子说。

好奇的小猴子还是不明白，于是问他，“为什么是天妖？”

时清动了动自己背后的翅膀，“自己看。”

小猴子差点被翅膀扇动的风给吹走，整个四肢加上长长的尾巴都缠在时清身上。待翅膀停下扇风，才爬到时清肩头，摸着他的翅膀，仔细看起来。

没一会儿，小猴子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天鹅妖，简称天妖呀……”

时清那洁白巨大的翅膀，确实跟天鹅背上的很像。

不，他当然不是天鹅妖。虽然大家都认为他是天鹅妖。他也不会解释，他不是天鹅妖，他其实是天使。事实上，他必须严格保密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守护任务就会宣告失败。

可是他都来这世界好几年了，都没找到自己的守护对象。六翼给他的《命运天书拓本西游记》，也没起到任何作用。上面根本没有“紫霞”这个名字！

就在小猴子继续缠着时清，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远远传来老猴子的通报，“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大王回来了！”

小猴子兴奋地叫着，拉着时清的手就往外走。

水帘洞入口之处，水声隆隆。远远听到那水声，时清就不愿再走了。等在原地，没一会儿就看到猴王进来。

这猴王，正是生自仙石的灵猴，未来的齐天大圣美猴王。但这时的猴王，还称不上美。他身上穿的，只一件时清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长褂子。光着脑袋，模样也不如小猴子可爱。

当年时清着陆没挑好地儿，直直地砸在仙石上，弄得仙石里的仙胎早产。时清为了赎罪，捡着早产的猴儿，认作了儿子。后来他也时常自责，怪自己没注意，害儿子早产，生得这么丑。

当然此刻猴王出门一月原道归来，时清暂且不会嫌猴王丑。

“儿子！”

时清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突然绽放一抹光彩极甚的微笑，连眼神都殷切起来。

却不是要对猴王多加关怀一番，而是问猴王，“孔鸡把毛给你了吗？”

还以为时清想念自己的猴王挠了挠自己的耳腮，不耐烦地将西山孔雀精的尾羽扔给时清，“你就只念着你的羽毛……本大王不像你的儿子，倒像你的差使。”

时清捧着漂亮的尾羽，如获至宝。他并不在意猴王的牢骚，只拍着猴王的毛脑袋，“虽然你跟我不像，但你确实是我亲自孵出来的儿子。你的壳都还留着呢，就在山顶上。”

说完，便带着小猴子离开了。

时清不会告诉猴王他出生的事实。一个亦真亦假，善意的谎言，显得比真相更人性化一些。

不过猴王也许更希望知道真相，还有什么比一只猴子是被一只鸟孵化的更悲剧？

时清带着小猴子跨过水帘洞的瀑布，走过洞前的石桥。一路上众猴子猴孙，皆是玩闹着。偶尔有几只猴子送来新采摘的水果，或者送来山间清泉。趴在时清肩上的小猴子一一接了去，吃得不亦乐乎。

时清只专心走路，眼见耳闻，不为所动。在猴子们眼中，是一派高深的模样。除了猴儿们的猴王大人，谁能知道这一派高深之下，是怎样的任性、无赖、幼稚、死搅蛮缠、固执、偏见、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咳咳……作为孝顺的儿子，猴王不会跟任何人倒苦水。所以不会有人知道。

花果山是福山灵地，水物富饶，随意一处便是美景。这众多猴子们见怪不怪的美景中，有一处格外的美，连看遍花果山所有地界的老猴子都要赞一句。时清最终止步之处，便是那里。

那是半山上的小湖边上，一块平坦的石头与水，与草地相接，形成天然的石台。石台边有一棵柳树，垂枝拂着清水，水中波纹间，又印着绿树。远处的林子，接着水，接着天，像继在女子腰间的绸子一般。

时清倒不是看中这里风景好，相比这醉人的怡人风光，河里的鱼更招他喜欢。

此时时清坐在石台之上，修长纤细的指头拨着水。小猴子早跑到湖水浅处，拨拉着清凉的水玩起来。

“小猴子，别闹，鱼都被你吓跑了。”

时清看向小小的身影，轻声喝道。

小猴子果然不再玩水，跑到岸上，将浑身的水都抖落后才靠到时清身边。又大又圆，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时清，“今晚又吃烤鱼？”

时清闻言，嘴唇动了动，小巧的舌头伸出舔了舔嘴角。

这无意识的动作，让小猴子看得呆住，小心脏突然慢了半拍。在他的审美关里，一身光华油亮的猴毛绝对占据重要的地位。可此刻，他觉得脱了衣服，全身光溜溜的时大人也很漂亮。

时清没发现小猴子的异常，只是遗憾地拍着小猴子的头，摇头道，“这湖里的鱼儿，都快被我们捞光了，今天吃了，恐怕就没下顿了。”

从发现这湖里有鱼，且肉质鲜美开始，时清便常常捉鱼来吃。烤鱼、烧鱼、煮鱼等等，变着花样来。对时清来说的“常常”，便是每一天了。

时清从小就爱吃鱼，离了鱼便会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心情自然也会很忧郁。

小猴子听见时清的话，回过神来。比时清小了许多的双手紧紧抱住时清的大拇指，显得比时清还要紧张，“那怎么办？”

小猴子也是爱吃鱼的，但他不是一出生便爱这个。小猴子很小的时候，更爱吃山里的果子。猴爸猴妈被獐子精咬死，小猴子被时大人收养后，才慢慢养成吃鱼的习惯。

时清叹息一声，“得让鱼儿生出许多小鱼仔才行呐。孔鸡的羽毛应该有用……”

说完已经将猴王带回的羽毛拿在手中，然后轻触水面，一遍一遍地拂水。

小猴子看着时清的动作，很是好奇，“时大人拿孔大人的羽毛拂水，就能让鱼儿生出很多小鱼仔吗？”

时清未点头，也未摇头。只盯着水面，继续手中的动作。

他们刚到时，已是下午。此刻夕阳西下，眼看着天色将暗。他们得在天全黑前回去。

小猴子安静地等着，在太阳沉山时，时清终于停止拂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那对孔雀一族来说珍贵的尾羽，被他随手扔在了柳树下。

“不知道有没有效……”

时清看着湖面，面带惆怅。

瞅了瞅小猴子，再看看平静的湖水，时清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白玉瓶，低身舀了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