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琥珀日他们在樱花树洞封存了「瞬间胶囊」。
苏晚放进去的是调色盘刮刀,刀柄缠着顾沉舟打篮球时擦汗的护腕。他塞进支温度计,玻璃管里注满相遇那天的雨水与星砂。树洞用枫糖浆和萤石粉封口,刻着只有两人懂的密码:
「当群青褪色成月光白,请来取回顾沉舟的第七万次心跳」
(十年后树洞渗出琥珀色的糖晶,博物馆以为是史前树脂化石。这都是后话了,唯有苏晚知道,那些结晶里冻着年少时他偷拍的速写:画纸边缘的樱花其实是显微镜下的糖粒,每粒表面都刻着「晚」字的十三种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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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极光奶冻与贝壳情书顾沉舟在图书馆穹顶投影了人造极光。他算准苏晚值日的周三黄昏,把天文望远镜改造成糖果喷射器。
当紫红色光幕漫过《星空》画册时,穹顶缝隙突然飘落雪绒花状的椰子奶冻,每片都嵌着会发光的跳跳糖星子。
苏晚伸手接住的瞬间,奶冻在掌心融成樱花形小池,池底沉着枚贝壳,内壁用可食用金箔刻着:「请苏晚同学签收顾沉舟的第七次初恋」。潮汐慢递局
他们在防波堤下开了家只营业半小时的「潮汐邮局」。
顾沉舟用牡蛎壳当信封,海水蓝火漆封印着苏晚的橡皮屑。涨潮前,他把信塞进礁石缝隙,附赠会溶解的柠檬味信纸:「等月光把字迹舔干净时,我大概正在想你」。苏晚回信时往贝壳里灌满自制彩虹沙,沙粒按他生日数字排列成微小星座:「每粒沙的棱角数=顾沉舟让我心动的理由」。
彩虹汽水列车顾沉舟承包了废弃电车改造成移动甜品站。
车厢地板铺着苏晚画坏的星空稿,车窗贴满糖霜剪的云朵。每当她按下「草莓警报器」,所有玻璃瞬间起雾,他在雾气上画完笑脸的第三秒,车载冰箱就弹出对应口味的星球泡芙――咬开榛果巧克力外壳,岩浆是百香果流心,内核还冻着朵不会化的樱花冰。
「这是太阳系最甜的叛乱,」他替她擦掉鼻尖奶油,「苏晚同学已被银河法庭判处终身嗜甜症」。萤火旋转木马深夜校园惊现秘密游乐园。
顾沉舟用美术室射灯和荧光颜料改造了老旧的健身器材。当苏晚踏上生锈的漫步机,周围突然飞起三百只电子萤火虫,每只都携带他录制的语音碎片:「苏」「晚」「是」「全」「宇」「宙」「最」「好」「闻」「的」「群」「青」「色」。
最绝的是单杠区变身的旋转木马,铁杆上缠着夜光绸缎。他推她荡到最高点时,藏在梧桐树后的投影仪突然在夜空打出字:「抓住星星的时候,可以顺便抓住顾沉舟的右手吗?」
月亮银行他们在樱花树下埋了只珐琅罐当「月光储蓄所」。
苏晚每周存一枚玻璃珠,珠内封存与他有关的瞬间:他白衬衫沾到的紫藤花粉、共享耳机漏出的半截旋律、冰棍木柄上咬出的齿痕拓片。
顾沉舟则定期往罐里投手写债券,票据边缘印着隐形图案,需用她特调的蓝莓汁才能显影:
「凭此券可兑换:一次跨海大桥上的落日亲吻、三句藏在海螺里的早安、无限量供应的心跳加速体验」……顾沉舟消失那天的雪是无声的。
我盯着他空座位椅背上挂着的灰色围巾,绒毛间纠缠着几根黑发。后排女生讨论保送资格的声音忽远忽近,粉笔灰落在速写本上,被我误认为雪粒。
直到林小棠摇晃我的肩膀,才发现自己正用美工刀刻他名字的缩写,木屑堆积成微型雪山。
深夜画室暖气管道轰鸣,我撕掉第七张画坏的眼睛――那瞳孔里总映出不该存在的监护仪绿光。铅笔在掌心掐出凹痕时,突然听见窗台传来三长一短的敲击声。
月光把顾沉舟的影子投在百叶窗上,他咳嗽的震动让窗棂的雪簌簌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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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毕业典礼前夜的雨下得绵长。病危通知单飘落时,我正在折第999颗星星。
顾沉舟的手背布满淤青,却固执地捏着钢笔在我掌心画坐标:“这是仙女座星云的位置,等化疗周期结束...”他忽然剧烈抽搐,蓝色墨迹划破皮肤,在我手上刻下蜿蜒的银河。
当护士拉开我紧握他输液管的手时,我发现那管营养液竟带着樱花香。
原来他偷偷往静脉注射剂里掺过我的水彩颜料,那些群青色素在他血管里奔流了整整三年,最后从眼角析出成了靛蓝的泪。……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里混着铁锈腥气。
顾沉舟的床头挂着两个镇痛泵,紫色药液顺着透明软管爬进他泛紫的血管。我数着他睫毛颤动的频率,发现与输液速度形成某种残忍的等差数列。
他昏睡时我在药瓶标签背面画画,丙烯颜料在塑料膜上卷曲,散发出与当年美术教室相同的水腥味。
某个暴雨夜他忽然清醒,瞳孔里炸开星群:“苏晚,把你的素描本放我胸口。”纸页摩擦监护电极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
当他的心跳曲线吞没我画的银河时,冷汗正顺着我的脊椎爬行,在尾椎骨凝成冰锥――那是我第一次理解,原来绝望是有形状的,像心电监护仪上突然拉直的绿线。
我攥着叠了三个月的纸星星站在医院门口,消毒水的气味浸透校服裙摆。顾沉舟躺在苍白的被单里,手腕的留置针贴着卡通创可贴。
“樱花...”他咳嗽着指向窗外,我这才发现床头柜的玻璃瓶里泡着去年秋天的银杏叶。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嗡鸣时,我掌心的星星散落一地,最亮的那颗滚到他泛青的指尖。
最后那颗未拆的纸星星里藏着白色粉末。我舔了一下,尝到钙片的涩与止痛药的苦。玻璃罐底压着化学竞赛草稿纸,背面是顾沉舟用吗啡空瓶写的算式:
「存活概率=相遇次数/(疼痛等级×时间流速)」墨迹在某些数字上反复描画,把「3.14」涂改成墓碑的形状。暴雨冲刷殡仪馆台阶时,樱花汁液渗进我开裂的唇缝。
铁锈味与那年秋日他鞋底的血迹重合,在味蕾上炸开成片的神经痛。我吞下那颗被雨水泡发的纸星星,纤维卡在喉管的感觉,像极了他临终前无法说出口的告白。
“那个温柔的少年走了”“他还是没有平安健康的活下去”……《病房独白》护士说止痛泵里的吗啡每小时只能按三次。
顾沉舟在意识清醒的间隙叠纸星星,化疗让他的指甲盖泛着青紫,却坚持用我送的那支永生钢笔写字。
某个雷雨夜他在监护仪警报声中突然说:“知道为什么总坐在你斜对角吗?”
点滴管在墙壁投下摇晃的阴影:“那个角度能看见你画板的反光,又不至于让我的咳嗽惊碎你的银河。”
他手腕上贴着滞留针的胶布,透明敷料下藏着用蓝黑墨水画的小月亮,与我素描本边角的月牙疤痕严丝合缝。葬礼那天我在储物柜发现六个玻璃罐:
2016年秋:银杏叶标本里夹着美术教室监控截图,我正踮脚够高处的颜料2017年冬:冻在树脂里的薄荷糖纸,排列成猎户座形状
2018年春:33张速写纸折成的樱花,每片花瓣都是我的课程表2019年夏:手术同意书碎片拼贴的星云图
2020年秋:空瓶贴着便签:“今天医生准我喝粥,想起你围裙上的群青色”2021年春:未拆封的婚戒盒里放着素描本复印件,最后一页添了穿西装的少年
暴雨冲刷着殡仪馆台阶时,我握着他最后的手术记录。原来每个被我当作巧合的相遇,都是他计算着止痛药药效时间制造的奇迹。
那些图书馆晨光里苍白的脸色,是他在注射升白针后偷来的清醒时分。苏晚以为自己在单方面记录顾沉舟,实则少年早已通过玻璃反光注视她三年。……
火葬场的雨带有骨灰的质感。我蜷缩在寄存柜前拆解他最后的礼物:解剖图般精确的素描本里,我的每根发丝都标注着日期和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