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自杀也不想对他动手?”
它把玩着寒光毕现的匕首,怒气一闪即逝,“珊儿姐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从他各关节处取来血予我饮下,还是选另一条路?”
修道之人的鲜血存道力,可入药。关节处的鲜血又有特别的说法,因关节乃连接人体各处活动骨骼所在,其血亦多有养骨护脉之效,无垢城一派修的是正统大道,百川关节的鲜血比一般散修的血有用得多。
百川闻言并不惧什么,暗下思忖,白蛇没有离开此地,除了生性狡诈外,怕是也因为被师傅重伤难愈,否则何以化作人形还坐着轮椅,只怕不光修为受损,而是本体也有碍。
而关节处的鲜血其实可以用银针渡出,这是对被取血人伤害最小的法子,绕是如此,事后被取血者也需要静养多日,何况白蛇偏要叫兰珊执刀取他关节的血液,显然是存了看她亲手把他变成废人的歹毒心思。
可另一条路是什么?是不是要兰珊自愿受它侮辱?因而兰珊在不想伤害他,又不甘受白蛇折辱的情况下,才愤而自杀?
百川虽思索良多,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
兰珊脸色苍白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白蛇道:“我身有寒冰果,与你有益,你放了他,我留下。”
百川拼命摇头。
白蛇笑了:“珊儿姐姐,我也想与你早成好事,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它说得轻巧,百川心下却隐约松了口气,只要它伤害不到兰珊即可。
只听白蛇继续说道,“若那法子你真不愿,我自然也舍不得勉强你。来日方长,我倒也不是不能等恢复的那天。可这青宇的徒弟也就于我无用了,趁早杀掉得好。”
它话音未落,兰珊立刻反对:“不要!”
白蛇歪过头看她,俊美阴柔的面孔闪过一丝玩味。
兰珊看了一眼百川,目露绝决,像是下定了决心,可这一眼,看得百川心底无故发慌。
她到底答应了白蛇什么?!
白蛇屈起手指轻扣轮椅的把手,似乎心情十分愉悦。
“珊儿姐姐,你确定你 会……”白蛇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兰珊生硬地打断。
“我会!”
白蛇笑得越发意味深长,“青宇啊青宇,好个名门正派。”
兰珊咬紧嘴唇,不接它这话,只是说,“你出去,别在这儿。”
白蛇嗤笑,“这是……害羞了?”
百川听他们的对话犹如在听哑谜,他直觉兰珊答应白蛇的不是什么好事,奈何他如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令他没想到的是,白蛇竟然真的驱动轮椅朝洞口而去。原本遮盖住洞口的藤蔓自动退开,它的轮椅停了下来。
“珊儿姐姐,我给你两个时辰。”它在洞口停下,日光照得它一身诡秘狡诈都似乎退却了,侧脸在光线中美得精致出尘,它勾了勾唇角,吐出的话却阴冷无比。
“他能再活两个时辰,还是更久,就看你的了。”
等白蛇的身影彻底消失,藤蔓重新覆盖住山洞口,兰珊才深吸一口气,靠近百川。
她的衣衫凌乱,甚至露着半侧香肩,薄薄的里衣下是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脸上泪痕犹在,美得羸弱。
“百川大师兄。”她轻轻叫了他一声,“你闭起眼睛,好不好?”
她的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颤抖,百川双目睁着看向她。他觉察出她的异样了。
少女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意外他的举动。她踮起脚,抬手盖住了他的双眼。
眼前一暗,百川只听到少女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百川大师兄,不要看。”
他扭头,她却坚定地不让他的眼睛逃离她的手掌覆盖。
洞中静谧无声,覆住他双眼的柔荑指缝间有日光一点点泄露,又慢慢变暗――她的鼻息吹拂着他脸上的每一个根汗毛,他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短,直到近在咫尺。
“不要看。”她喃喃,声音低到近乎虚无。
接着,他的唇便被一片温软所覆盖。
☆、第五十四章 娇气
白蛇带着兰珊又到了一处新的洞窟,与之前的洞窟不同的是,此处靠近之前凌若谷与兰珊曾经欢爱的那处密林旁的水源,即便在洞中也可以听到隐约的淙淙水声――它就在溪流河底下,只是因为位置巧妙天成,隐蔽又奇巧居高,水流倒灌不进来,只有明显的湿气遍布四处。
这处洞穴很有种别有洞天的感觉。因为本身植被与水雾的天然障眼法,很难被人发现。山洞口像模像样的有一扇府门,百年沉木质地,还镶着包金边,很是奢华。白蛇抱着兰珊,轮椅行至门前,两扇沉重的大门就自动打开。进去既然又一面大石影壁,上头刻着一幅群蛇乱舞的浮雕,栩栩如生,瞧久了直令人眼花。绕过影壁再往里走,各种家具陈设一应俱全,一看都是上好的木料打造,但是这些木质家具有沉沉的墨色,也有原木的淡色,还有深赭的红色,拆分开来看,做工设计都是顶级的单品,合起来看――感觉这就是个成本高昂的家私仓库。继续朝里走,竟从洞顶垂下一面泛着莹润光泽的珠帘,由一颗颗饱满如同小葡萄一般大的珍珠串联而成。这些珠子即便做花翎顶戴的配珠,亦或者做人间大臣上朝的朝珠,都是绰绰有余的。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些珍珠明明哪怕单颗卖了,都是有市无价,偏生这洞府的主人仿佛并不在意它们世间罕有的价值,而是拿来串了珠帘,让人顿生暴殄天物之感。
不知哪来的微风,吹得珠帘轻轻晃动,从那闪着温润光泽的珍珠缝隙朝里次再望进去,隐约可见一张围着纱幔的玉石榻,纱幔是清透的白,玉石是泛青的绿,一白一绿相映成趣,颇有遗世独立的雅风。视线再朝旁边一转,却又可看到散乱堆砌在山洞一角熠熠放光的金银珠宝上,似乎宝物的主人压根不在意这些东西,任由它们落灰蒙尘。再环顾四周,梳妆台上有女子用的整套赤金琉璃头面,旁边的妆奁上象牙梳子与篦子胡乱放着,头油香膏旁边又不伦不类地放着几把玉骨折扇。
纵观整座洞穴,非要评个风格,说好听点就是稀奇精品杂糅,说难听点就是此间主人的审美非常清奇,把一堆明明都是极好的东西搜刮来凑到一处,得到的效果――惨不忍睹。
兰珊就是在这么个一言难尽的环境里醒过来的。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阴柔俊美的脸,好看的五官凑得极近,瞬间被放大,对方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脸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又因为神经紧绷,伸手便是一巴掌。
“啪!”耳光声响彻洞穴,白蛇直起身来捂着半边脸,满脸不敢置信地控诉:“兰珊,你打我?!”
兰珊这才彻底清醒,有点心虚:“你、你凑太近了嘛!你干嘛不躲?”
白蛇一脸不高兴:“我怎么知道你一醒过来就要打人啊?你这是什么新毛病,在无垢城染上的吗?”
“胡说什么呢,”兰珊毕竟理亏,轻斥了白蛇一声,就让他靠近点来,“我手劲又不大,没多疼的吧?”她拉开白蛇揉脸的手,仔细看了下,还真有点红指印,顿时更加心虚了,“你怎么变了个肌肤这么娇嫩的男人,碰一下都留印子。”
白蛇翻了个白眼,“我乐意不行吗?明明就是你不对!你打我,还是打脸!你扇巴掌都带风了,还说自己手劲不大!你少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这都多少次了,从小她就这么爱耍赖,去了趟无垢城,这倒是一点儿没有变,还是这么爱恶人先告状……
不过,再想一想,真好啊……她还是那个兰珊,没有变。
当意识到这个念头时,白蛇顿时整条蛇都感觉不好了。
“兰珊,我肯定被你打傻了。”它言之凿凿,一会儿说兰珊不是嫉妒它此刻的美貌皮囊,就是嫉妒它天生的聪明伶俐,一会儿又感叹自己要是伤了头脑,下次去镇上买东西,怕是被人坑了都要算不过账来了。
兰珊不想理它,只是想到自己晕过去前百川吐血的样子,心里一紧,语气顿时不太好:“你怎么对百川大师兄下那么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