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婆,快走吧,我们还得去查案。”

“我俩的命,太苦了!”

山下的两个人影渐远,隔着一道门,巫九息跟在崔子玉身后,遥遥为两人送别。

他们此生,会相伴留在人间。

而她,会在地府待满五十年。

在地府的第一个十年,巫九息逢年过节,有时能见到他们二人。

自然,孟厌居多。

无他,他们俩查案拘魂时,常常犯错。

孟厌既要承自己的错,又要担姜杌的错,十天半月便得回一趟地府挨骂。

这一日,巫九息在酒楼中忙碌半日。正想靠在树下偷懒,一脸好奇的孟厌朝她走来,“巫九息,子玉说你如今也有俸禄了?”

巫九息想起昨日到手的碎银,叹息一声,“每月一两,也算聊胜于无吧。”

孟厌挨近她坐下,“你若是想去外面看看,与黄泉路的鬼差们说一声便好。放心,他们不会告状的~”

巫九息认真想了想,方道:“出去也无事可做,无人可看。不如躺在此处,舒舒服服偷个懒,偶尔还能遇到一两个相熟的游魂。若实在无趣,回房与他们几个一起修炼,也比外面有趣。”

孟厌点点头,似是认同她这句话,“前些日子,巫湄找到我,要回了过去镜。”

入地府十年,巫九息头回听到同族的名字,“她不是快成仙了吗?为何又找你要过去镜。”

“她的恩人已死。”孟厌靠在树下,温声在说:“她原想成仙,雷劫前,她又觉得成仙与做妖,并无分别。与其上天庭做个被天条束缚的小仙,不如回招摇山做为所欲为的族长。”

“愿她,比我活得更开心。”

“她临走前曾说,她如今的修为在所有巫妖之上,她回招摇山是为享福,而非吃苦。你放心,等你出地府后,她会将族长之位丢给你,让你继续吃苦。”

巫九息沉默地轻叹一声,“她实在不必如此。”

“她想替你守着招摇山,好歹为你留一个去处。”

叙旧良久,又想起一事。孟厌眉眼弯弯,“我听泰媪大人说,涂吾帝君消失多年。天庭一众神仙与他的弟子都以为他在闭关修炼,上月有一个地府鬼差在人间碰见他,才知他十年前秘密从地府借走引魂幡,早已下凡云游四方去了。”

“涂吾帝君是谁?”

“一个与你一样,想用余生赎罪的人。”

引魂幡招引世间残魂,待四散的残魂在幡中聚起哪怕一魂或一魄,人便能重新投胎,再世为人。

巫九息听完来龙去脉,只关心一件事,“他会找到他们吗?”

一想到姜杌还在城隍庙等她,孟厌起身离开。走出几步远,她笑着回头,“十年八年、一百年、一千年。巫九息,他总会找到他们的。”

越千山,涉万水。

花有重开日,人亦有重逢时。

背着引魂幡的涂吾帝君会行遍四海八荒,寻回所有因他消失的人。

城隍庙前,姜杌在寒风中,枯等了一日。

若非孟厌走前一再叮嘱他等在此处,他早想冲进地府寻人。

金乌回到昆仑之际,蹦蹦跳跳的孟厌总算出现在远方的山路上。

走到跟前,见他生气,孟厌叫苦不迭,“唉,你别怪我去了一日。月浮玉因我的错骂了我半日,顾一歧又因你的错说了我半日。”

姜杌不怒反笑,“是吗?我明明瞧见月浮玉一早去了天庭,一直未归。孟厌,好啊,你和顾一歧说了整整一日的话!”

孟厌心虚牵走他,“没有没有,你别胡乱吃醋。我只是去功曹司打听每月多出的一百两俸禄一事,功曹司那几个臭鱼烂虾做事散漫,这才耽搁了。”

“你哪来的俸禄?”姜杌停下,蹙眉沉思后终于想通,“枉我与你同甘共苦,你倒好,竟藏了十年的私房钱。”

“我凭本事赚的钱……又不是没给你花。”孟厌急急辩解,逐渐失了底气,转头开始数落姜杌,“去年你缠着我买新袍,我大大方方给你买了三件呢。还有上月,我们去酒楼,虽说我吃了大半吧,但总归是我付的银子。”

“哪来的?”

“功曹司查过了,说是南宫扶竹给我的香火,这月是最后一次。唉,我这辈子难得不劳而获。他就不能多活个几十年,让我白白再领个几十年吗?”

“我要买新袍,十件。另外,今日去酒楼与客栈的花销,你付。”

“行!”

离幽都山不远的小镇,正巧有一个恶魂需在今夜被拘回地府受刑。

夜阑静,更声始。

吃饱喝足,又睡了半宿后,姜杌带着孟厌隐身潜入恶魂房中。正要下手,却遍寻藏魂珠不得,“孟厌,藏魂珠给我。”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中,孟厌眨了眨眼睛,无辜问出口,“藏魂珠不是在你身上吗?”

姜杌回头,“昨日出发时,在你身上。”

孟厌坚持说不在,“我记得,在你身上。”

藏魂珠不在,不好拘魂。

两人挪到房外,苦思冥想一炷香后,姜杌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昨日出发前,你色心大发,脱了我的衣衫,非要拉我上床。我顺手把藏魂珠从我的衣袖,塞到你的衣袖。”

孟厌阴恻恻反问:“我色心大发?还不是怪你好色成性,方才在客栈,都快出门了,你又把我拽去床上。我的衣裙被你弄脏,不得重新换一身吗?”